嘉瑛脚下的花盆底踩着两块摞在一起的一尺见方的青砖,才刚够到桌面,她气呼呼地接过奴才递过来的掭饱了的笔,看着桌上的宣纸和佛经,就是不肯下笔,豆大的泪珠子跟笔尖的墨汁一起,大颗大颗地落在纸上。
聆月早已回来,此刻皇后正向她吩咐道:“传本宫口谕,若是弄脏了纸面,须得再罚百遍。另外,乳母监管不力,让她跪在对面,看着公主抄,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起来。”
聆月忙将皇后的话传了。
嘉瑛向来畏惧皇后,闻言更是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敢再闹,让人取帕子来拭了眼泪,换了新纸,认认真真一笔一画地抄写了起来。
“小姨!”趁着月色,嘉瑛一头撞进一个身穿墨色斗篷的人怀里,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涌了出来。
“你若是想我们两人一同死在这里,便哭得更大声一些吧。”那人冷冰冰地说,推开嘉瑛,转身向假山内部走去。
嘉瑛愕然,却也不得不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跟着那人向里面行去。
“父皇罚我抄一百遍经……”嘉瑛才开了个头,却被那人打断。
“那又如何?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这皇宫里的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现下你可信了?”
“可是小姨,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嘉瑛说着,泪水一直止不住地流。
“那就让你娘枉死好了。不仅仅是她,你也得过且过的活着,哪天被人拿去做了垫脚石,糊里糊涂地死掉了事。”穿墨色斗篷的人压低了嗓音说,“你真不配做她的女儿,她泉下有知,必定不能瞑目。”
“我……我……”嘉瑛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皇帝从不与她亲近,今天更是狠狠地罚了她。皇后虽然养着她,却也明确地让她知道,她只是她的嫡母而已,她与她,不过是面子上的情分。乳母更是谨小慎微,从来不肯多说一个字,她身边连一个靠得住的人都没有。而且,她才只有十一岁,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姨,”她可怜巴巴地扯着那人地衣袖,毕竟这是除了皇帝以外,她在这宫里唯一的血亲,也是唯一的依靠,“我都听你的,你教教我吧!求求你了!”声音早已哽咽得不成样子。
“教你也容易,”穿墨色斗篷的人似乎有些动容,掏出手帕子帮她拭了眼泪,“只是你若做不到,我便教了也是无用。”
“为了给母妃报仇,我一定能做到的!”嘉瑛抬起头望着她,只是嘴上虽硬,心里却七上八下的。
“那好,你听好了,我只说一遍。第一,你绝不许再像今天这样意气用事了,做得到吗?”
“做得到。”嘉瑛今天整整抄了两个时辰的经,从方砖上下来之后,连腿都不是自己的,乳母也跪得精疲力竭,在她对面不住地唉声叹气。
“第二,抄完经后,你要亲自向皇上和皇后告罪,求得他们的原谅,做得到吗?”
“做得到。”
“好!”那人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许,“第三,你要努力取得皇后的欢心,让她亲自教养你,做得到吗?”
“可……可是,皇后娘娘从不亲自教导我……她与我,不过面子上的情分。”嘉瑛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