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晨光乍现。
阴霾了长达半月的天空露出了第一缕曙光,照亮了这大半人间,百姓们欢呼雀跃,农家小儿嚷叫着出了家门,在那夹道两旁戏雪。
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出来采买,自从新皇登基,这几年民生复苏了不少,大家伙儿都盼望着能喜气洋洋过个年。
贵族不知百姓乐,百姓不知贵族苦,更不知那汴京府大牢里头是怎样的情景。
汴京府大牢。
郑然然与郑原隔着牢笼说话。
“父亲,圣上究竟为何要下这抄家灭民的旨意?”
郑原在那边叹了口气:“恐怕还是因为……盐税之过。”
盐税?郑然然虽然不懂朝政,却也知道盐税这等事物应该由户部掌管,父亲是吏部员外郎,干他什么事?
郑原看出他满腹疑惑,又叹了口气,道:“然然啊,这次是父亲的疏忽,连累了你们母女三人,这次的事,是父亲站错了队。”
“近年来圣上有意整改吏治,可朝堂上那些个老匹夫吃惯了油水,哪里肯将到手的银子交出来?旁的也就罢了,那盐税却是至关重要的,户部那些官自己吃了油水,便有龙党弹劾,我也跟着弹劾了他们。”
户部之人都以宰相林丙光为尊,圣上今年才十七岁,还没到亲政的年纪,朝政都要过林丙光的眼。
今回郑原得罪的不是那御座之上的帝王,而是那百官之首林丙光!
郑然然皱了皱眉:“父亲不是站错了队,是那林相昏聩,他贪百姓的银子,那就是喝百姓的血!”
郑原闻言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不务正业的女儿今日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我儿,慎言。是我做事不够严谨,本想着你到了议亲的年纪,该给你找个夫家,却不想连累了你进这刑狱,不止如此,还连累暮暮和你姨娘……”
二夫人肖氏死在了那火光里头,郑然然父女被带走的时候,郑暮暮尚有一口气在,只是不知道如今怎么样了。
郑然然叹了口气,她与郑原分牢被押,二人中间隔了一层狱门。
“父亲,女儿本是个不学无术之人,但此番最幸运的就是投胎到了郑家,得您疼爱这几日,也算是知足了……”
或许这一死,就能回到现代,可……可回去又能如何,那头儿已经没有任何令她留恋的事物了。
郑原忙着伤心,并没有注意到郑然然口中的“这几日”。
圣旨里头下的是斩首示众,却没说什么时候,但还有半个月就是年节,这等事儿不会拖过腊月三十。
那便等吧。
这一等没等太久,只在这天下午就等来了一个人。
来人雪袍银冠,周身的清冷气息竟然比外头的霜雪还要清寒。
竟是江玠!
郑然然见来人是他,委实有些吃惊,忽然想到昨日府里的小厮对他说那郑校卿四处捉拿世家公子一事。
她忍不住一声冷笑,这人这样死脑筋不成?在郑府找不到他,跑到汴京府大牢来寻人?
果然听江玠开了口:“四处都找不到你,竟不想躲到这儿来了?”
郑然然愤愤起身,盯着面前这张清寒玉脸:“你还怀疑是我杀了虞香不成?”
江玠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带了冷意:“我忘了谢谢你,多亏了你,我才查出冯大涛。”
郑然然挑挑眉,这么说他不是来问罪的?
“你今天来找我,到底是为了干什么?”
江玠走进,却不令官差开牢门,只隔着那牢门同她说话。
“我来问你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