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满城的刺桐花开放,远望泉州城如云蒸霞蔚一般。云凤标行内伙计们忙忙碌碌的清点标货,姓钱和李的两位标师坐在场院里悠闲的喝着茶指挥着大伙儿。
钱标师忽然暗自一笑。李标师“嫌弃”的撇了下嘴:“怎么,昨晚上终于见到小佩姑娘了?”钱标师笑的更欢:“看你说的,那翠红楼的头牌再怎么金贵也是个妓女不是?我不过平日里开开玩笑,你们怎么就当真了。”李标师奇道:“那你笑什么?”
钱标师喝了一口茶:“你们下院的平日里在外走标的多,见行主的时间少,我们几个跟着范主事没少往沈宅去。前日,行主和老太爷忽然差人把标行里的各位主事和上标师都请去了沈宅,说有要事。”
“哦?是何事?”
钱标师忽然正色道:“我原以为是为了什么重要的标货,没想到,是为了宣布大公子归宗。”
“什么?”李标师惊异起来:“大公子骆轩?他归什么宗啊?”
“不是!”钱标师凑近他说到:“不是骆轩公子,是除夕那天才找着的又一个公子!”
“什么?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嘛!听说是行主当年在漳州时娶的一位路员外家的小姐。因员外身染重病,想亲眼看女儿成亲,而老太爷当时正在外地,没有来得及告知,所以咱们这边并不知道。两人刚成亲,路小姐就怀了身孕,身子不大好,就住在娘家没跟行主回泉州来。没想到不过月余,小姐娘家就遇了山洪。只有她一人脱险,又受惊吓失了心神,忘了自己是谁,就跟行主失了音讯。”
“怎是如此命苦呦!”
“哎,也是造化弄人。路娘子浑浑噩噩的跟着难民一直走到了泉州,又生下了大公子。一个人带着孩子在土坑村过了十二年,竟然还是生病去世了。她去世前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儿子,才得以让孩子认祖归宗。”
“土坑村只有二十里啊!”
“说的是嘛!太可怜了!”
“听说沈氏族长盘查了三个月,问了漳州路娘子的一些亲戚和土坑村的乡贤,确认情况无误,路娘子也没有失德。又问了福州骆娘子的娘家,他们也没有异议。才让大公子的母亲牌位入了沈氏祠堂,成为了原配大娘子。”
“那是!”李标师笑道:“沈氏是咱泉州的名门望族,势力庞大,族规又十分森严。老太爷这一支即是正嫡大宗,嫡长子的地位何其重要!能不查个明白吗?再说……”他压低声音:“老太爷、行主都是过继的……惠安族里本来就有人不服,若不是已故的老族长支持,咱们云凤标行怎么能在泉州立足?”
钱标师撞了他肘一下,李标师忙住了口。
他话锋一转:“那日,场面挺大吧。”
钱标师缕缕胡子:“那当然,族长亲自主持。先是明确了大公子是原配所出,标明了身份为嫡长子。然后老太爷、行主和大公子给皇天后土上香,族长念了祝辞,几番跪叩…总之很繁琐,很庄重。然后给各位头目一一引见大公子。说是下个月还要回惠安去给祖宗牌位磕头行礼。”
“那大公子长什么样?多大啊?”
“哎,说来真是奇了。大公子十二岁,从未和行主生活过一天,但那长相跟行主十分的相似,连动作行走都一样。骆轩公子都没有这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