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亲的语气里,周樱似乎还听出了父亲些许骄傲的意味。依照天下父母心的心理,许是当时父亲由衷地认为自己的女儿将来必将会遵从自己的期望,成为一个能踏平生活道路上所有不平的非凡之人?
父亲和母亲当时带着小周樱从部队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回到家乡,接站的人是周樱的大舅。到站后周樱一家子跟随舅舅去了外公外婆的家暂住。
因为父亲常年在部队,周樱的奶奶又已过世多年,家里的老房子无人打理实在是没法住人。周樱是外婆最疼爱的孙女,许是见这个小妮子从襁褓里就受了太多的苦楚,所以一直对小周樱尤为怜爱宠溺。
周樱的父母第二天便先行回家打扫老房子去了。在外婆家的第二天,因为周樱嚷嚷着要吃肉肉,外婆便去割了好几斤肉回来煮了香喷喷的一大锅,结果小周樱吃得过多导致肠胃不适,上吐下泄了一整晚。隔天周樱的父母只能把小周樱接回了家照顾。
周樱回到父母所在的家后,某段时间开始,吃饭突然莫名变成了最让家里人头疼的一件事。经常一口饭含在嘴里老半天不肯嚼一下,怎么劝都没有用。甚至有时候吃着吃着饭睡过去了,一觉醒来嘴里还是睡前那口饭。
罚站,罚跪,饿着,什么招数都使上了,周樱依然还是那个周樱,不能好好吃饭的周樱。你问她饿不饿?不吃饭当然饿,饿的时候就满屋子翻箱倒柜找零嘴吃,总归能找着吃的。因为吃饭这件事,有一次让周樱父亲动了真格儿。
据说是某一天中午周樱又没吃饭,午休的时候假装睡着,静静地躺着等父母都睡着了就又偷偷伺机溜出了家门,在村里瞎转悠。摸到一户人家的厨房看人火塘的吊锅里剩了些饭,就直接坐那儿用手掏冷饭吃,
还是那家土狗的吠声吵醒了主人,这才发现原来是小周樱正一手锅灰地坐在自家火塘旁的竹凳上吃得满脸都是饭粒儿。后面当然是叫来了周樱的父亲,当时倍感丢人的父亲一把提溜着小周樱,没有任何迟疑直接把她从屋里扔到了大门外。惯性的驱使下,小周樱着地后还在门外光滑的水泥地上继续滑行了几米远。
父亲的臂力在部队的时候就是有目共睹的好,单杠双杠上的一些高难度动作都不在话下,二百来斤的杠铃轻而易举就能举起来。这么好的臂力回到家乡后只能用来丢周樱,似乎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好在那一丢还是暂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小周樱再也不敢去掏人锅底了。只是每次跟母亲去串门的时候会调动起自己那无与伦比且引以为傲的嗅觉,运气好的话会闻到对方家里的某个地方放着的饼干和糖果的香味,还一度被验证了。
小周樱那时会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意问“好香啊,我好像闻到了饼干的味道!”每每那个时候,周樱母亲的脸上就会露出复杂的表情。再后来,母亲每次出门都会让小周樱老老实实呆在家里。
其实回想起来,周樱小时候家里并不缺衣少食。那个年代,在当地机关部门上班的父亲收入也足够一家三口的生活。甚至跟村里其他家庭相比,周樱家吃穿用度更优渥。
周樱刚回到家乡,曾有一段时间非常馋同村一个小伙伴的妈妈做的菜。她也多次一脸痴迷地盯着那个有着大嗓门,身材丰腴的农妇面前的大铁锅。火塘上架着一口底部黑乎乎,锅里却油光水滑的大铁锅。
周樱一度对火塘、大铁锅、烧火差有着浓厚的兴趣!因为自己家里没有这些。当时周樱的父亲已经为家里添置了煤炉,做饭炒菜都在煤炉上不慌不忙地完成。
眼前这火塘上的大铁锅底被炙热艳丽的火苗疯狂舔舐,猛烈的火焰促使着锅内猪油滋滋作响,菜倒进去的瞬间,水油激烈碰撞飞溅,菜滋滋作响,各种声音掺夹在一起,在缭绕着的柴火燃烧的烟雾中,尤为显得热闹非凡!
对于眼前生动的场景和随之被勾起的馋虫,周樱只差没拍手叫好!而在自己家中那个温温吞吞的煤炉上是欣赏不到眼前这番美好景象的,也正是由于看过了太多次别人家香气四溢的柴火饭菜,以至于小周樱对家里母亲做的饭菜再也提不起太大的兴致。
至于那时的周樱后来为什么还是偶尔会钻到别人厨房,四处搜刮吃食?想来她的父母是不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