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枭獍之心(2 / 2)

他和秦毅同为质子,没有家人朋友需要托兄弟的福,此外听起来“丞相”也算个二把手,可敬绶并不能享受到半点权力带来的快感,秦毅太有领导天赋了,班里的事他什么都不管,而大家却照样听他的,一切他订下的规矩都被毫无偏差地遵守着,丞相形同虚设。

张三也一样,与秦毅不同的是,他事无巨细全要过问,凭借心机手段同样把王国牢牢地抓在手里,将丞相给架空掉——然而这些也并不是敬绶想要背叛秦毅的理由。

地面上踩出很大一片雪坑,脚步的主人已经在原地兜了很久的圈,“我对你们都有计划”,敬绶回想着秦毅刚才的话,“有什么计划?”他想,“你们拍拍屁股走了,我呢?”

政政是东楼人不会有事,甚至开成也能舒舒服服地回清凉山行政院谋个职位,可谁又为他想过?公孙万年会轻易放过他这个质子?不,李丰就是他敬绶的下场。

打定主意之后,敬绶很快回到自己的帐篷,家人岐伯和一直跟随他的两名禁军侍卫正在饮酒。敬绶假借秦毅的命令打发两名侍卫去检查军械,跟出帐篷看着他们走远,敬绶围紧帐帘,凑近火盆饮一杯酒准备跟岐伯商量。

老家人听敬绶说完吓了一跳,呆滞半晌方才脸上有了点血色,颤抖着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如此行事啊。秦门主那么信任你,出卖他会招来报应的。”

“唉!”敬绶叹口气有些心烦意乱,又倒上一杯酒喝掉才说:“我愿意这样吗?可你说,我能抛弃国家跟着他走么?回去磨石城就是死路一条。”

“那也不能做卖主求生的小人啊,殿下!”

“秦毅几时成了我的主子?”

敬绶瞪岐伯一眼,酒劲又勾起他心中的不痛快。同样是质子,如今,连自己这老家人都把秦毅当成国王,而自己就是他手底下的无能宰相。

不过敬绶也完全理解岐伯。当年父王之所以派他跟着自己来东楼国,就是看准老人身上有股子顽固不化到极点的愚忠,这么些年了,无论学艺还是上战场,岐伯都是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自己。

于是,自己和秦毅的关系也被老人瞧在眼里,也许他想说的是不能卖友吧。真是冥顽不灵。

“是老奴失言,”岐伯说,“可你们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圣祖在上,会被别人骂死的,比香国也不能轻饶过殿下。”

“比香国又不会知道。”敬绶给岐伯也续了酒,叹息着说:“那你看看,岐伯,他就这样丢下我,让我回去赌公孙万年的好脾气么?”

“公孙国君真的死了?”

敬绶点头,“秦门主刚说的,他总不至于拿这种事开玩笑吧?哼,”冷哼一声敬绶接道:“中埋伏死在沃海关上,这事儿要说比香国没参与谁信?公孙万年能放过他?我不也得跟着带害?”

岐伯被敬绶一连串的反问给呛住了,许久才说道:“要真是这样,我们不如也逃回陈国去,东楼国君一死,他们已无力掌控生洲,被征服和已经结盟的国家都会相继脱离东楼的。”

“是,”敬绶说,“这谁都明白,可你说怎么逃?秦毅有兄弟班,有清凉山垫着,我们呢?就你和我?也许陈东升他们这会儿都收到消息了,所以秦毅才急着攻城——我们往哪儿跑。”

两人都不出声,默默又喝了杯酒,敬绶再叹口气,“要先懂得自保。”他思索着说:“岐伯,你现在就去一下太初剑宗的营地,就说我让你去的,直接找着陈东升,告诉他公孙义死了,秦毅想跑。”

“不能啊殿下!”岐伯使劲摆手。

“快去!”敬绶换上命令的口吻,“有这个功劳公孙万年就不会再怪罪到我头上,没准很快放我回国也说不定——放心吧,出门儿时候你仔细点别让人瞧见,谁能知道是我说的。”

“不!殿下,”岐伯义正言辞地站起身,盯着敬绶说道:“老奴不能眼看你毁了自己——我不去,也不会让殿下去的,今天你要出这个门儿,那老奴马上就去告诉秦门主。”

“你……”敬绶也站起来,指着岐伯问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啊?怎么胳膊肘还朝外拐?”

岐伯跪下了,痛惜到眼泪都流下,“殿下,”他说,“真的不能这样做啊……”

“唉!”敬绶似被感动,良久之后他重重舒出口气,“起来岐伯,”上前托扶起岐伯敬绶说:“我明白你的心……好吧,就听你的,再去弄些马肉来,憋得难受,你陪着我多喝几杯。”

岐伯很高兴敬绶能想明白,毫不戒备地出去弄肉了,却不想,敬绶已经在他的酒杯壁上涂抹了毒药,那种陈国王室才有的致命之毒,就连医术高超的岐伯也难察觉。

“不要去……”

这是老人归去聚窟洲前的最后话语,而做下这种事情的敬绶已然再无回头之理。

他将老人放在铺上背朝门口摆布成酒醉沉睡的模样,又于帐外挂了不得打扰的牌子,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清凉山营地,朝着极远处闪烁着火光的太初剑宗军营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