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毅离开磨石城的两个多月后,公孙义也终于率军开始南下。
事实上他对此次进军东瀛洲能否取胜没有任何的担忧,其忧在萧墙之内。
公孙义太了解太子了,溺于酒色耽于享乐,而且性情乖张,喜欢弄些小聪明和下三滥的手段,全无人君之表。虽然不得已留他做了监国,但公孙义很是放心不下,别人不说,光是首席长老陈东升就能玩得他团团转。
此次公孙义将几大门主全部派出去平叛也正有此意,明里是协助和监视秦毅,实则也是为给儿子空出足够的时间来掌控局面。
预计的南征时间至少得两年,在这两年里,公孙万年是否可以压制住长老团,在朝中竖立自己的威望进而真正做到一言九鼎,这是父亲留给儿子的一次考验。
至此公孙义倒有些羡慕起了秦有道,如果他也有秦毅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哪里还用这般操心。
原本公孙义是想放秦毅回去继承比香国的,可是眼看他成为东楼子弟们追逐的偶像,看到他做清凉山门主后的所作所为,公孙义断然打消了这个念头。尤其师父近江不在了,自己便要带兵北上,凭公孙万年可镇不住秦毅,只好让他跟在身边,听话就随军效力,否则随时可以杀掉。
对比香国本也该如此。秦有道这个混蛋,以为这些年在边境上和高竹国拉起木偶唱唱戏就能瞒得过他,既然不肯真心结盟,好啊,带走作战的蓝衣军再掳走天匠,想做奴隶还不简单。
不过时至今日,可能是秦毅与朝阳的婚事多少起了作用,密探报说比香国已经开始全力攻打高竹的边城,他们新近装备的弩兵甚至还给了对手一个措手不及,夺下好几座城池。
公孙义喜欢识时务的人,如此一来策略倒可以更改下,灭掉高竹之后东楼国也无法越国占有土地,就把它当做亲家的大礼送给秦有道吧。天匠也可以给他们留下,只带走军队日后交给秦毅指挥就好,毕竟天工阁里那些最高等级的机密单凭强硬的手段可逼不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自觉奉上。
骑步兵兼道而行速度很快,到了天罚七年年底的时候公孙义的大军已经抵达沃海关前。
沃海关由两座关隘组成,北面属于东楼国,而翻过南关就要踏上东瀛洲、比香国的领土了。
这里气候已不如北地那般寒冷,但从海上刮来的山风依然凛冽。公孙义站在沃海关上高眺东海的壮阔美景,内心也如拍打着山岩的海浪一样起伏难平。
不知他日于天门山上纵览天下又将是何风景,大丈夫理当如此,真该让万年儿也来瞧瞧的,也许他就不会再去沉湎享受了。
数十万大军蜿蜒挂在长蛟岭上,远看真像是一条蛟龙活跃于崇山峻岭之间。
开河大军就在沃海北关外面埋锅造饭,准备露宿一晚等到明日再继续行进。
被盘山险道截在第二梯队的是生洲联军,最后面才是正在约束三军战马的巨阙骑兵。山行无法纵马,他们只能将马匹分成一支支的小队串联起来,以便由军士牵引着翻山。
带着樊剑等两百多名剑客将领,公孙义换上马车,在三千禁军的护从之下离开了北关,去往数里外的一处开阔地带。这里差不多是沃海两关的中间位置,周围山壁陡峭而且离得又远,不可能埋有伏兵。
公孙义打开隔板从车上外望两侧的崖壁,觉得自己确实是太过多疑,北关的东楼守将已经一再保证过,沃海南关除了常驻的五千守军外,并没有新增加过一兵一卒,只是数月前从比香国内来临了一批工匠,就在这名为“彩虹峪”的开阔地带为迎接东楼国君的到来而修建临时行营。
“行营……莫不是他们最擅长的机关陷阱?”
公孙义想着。疑心重本就是他的秉性,但公孙义却以为身为国君,处在这样一个招人觊觎的位置上必须要有足够的谨慎,有时候盟友比敌人更加可怕——近江院主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不过很快,来自生洲其他制造国家的优秀工匠前探回来说一切无误,也就打消了公孙义的最后一点疑虑。
也是,比香国已经彻底与高竹决裂,行刺他没有任何的好处,而且一旦失败,面临的就将是灭国之祸,公孙义换位思考,自己是秦有道的话也绝对不会去做这种蠢事。
随着生洲匠人远迎过来的是比香国一队二百人的仪仗队,公孙义已经听说了,为首的正是秦有道的大儿子秦坚,他驻车下地,秦坚便带着赵正国赶紧过来拜见。
“坚儿免礼,”公孙义打量着他,笑眯眯地说道:“你父王也太多礼了,竟还专程叫你跑这么远来迎接寡人。”
秦坚再拜抱拳道:“不止是外臣,我父王也来了。”
“哦?在哪儿?”公孙义顿生警觉,又问:“他带兵来的?寡人为何没收到消息?”
“没有,父王只带着百名侍卫微服来的,”秦坚说:“也是刚刚赶到,就在营地中等候国君。父王说了,他和国君是旧相识,理当尽尽地主之谊。”
“哈哈哈,”公孙义放下心来,大笑道:“比香王也太客气了。对对对,那时候我二人比你还要小呢,是去皇朝觐见之时有过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