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青梅剿匪(二)(2 / 2)

一听这话,老板吃了一惊,接着疑神疑鬼,上下打量黄橙,“您是……”

看出点蹊跷,黄橙愈加急不可耐。“您甭管我是谁,照直说就行。”言罢,又丢过去一把碎银子。

有这银子一鼓劲儿,老板立马精神起来,“在的在的,就原来那地方。”略微犹豫,“不过……”

“不过什么?”

“您不知道啊?”

“我要知道问你干嘛?”

就见老板左瞧右看,不曾想,大伙儿全打这儿望来,貌似好奇这大个儿是怎么长的。摸着银子咂摸了会儿,老板才用气声回答,“欧阳霸死了!”

“死啦?”语出惊人,黄橙一脸难以置信,“怎么死的?”

“被人杀死的!”

“谁杀的?”黄橙追问。

“这我哪知道啊!肯定是仇家呗!”说话间,老板将银子装进兜里,“欧阳霸够多坏,在这地面上横行霸道好些年,早该死了!”

“啥时候死的?”

老板掰着指头想了想,答,“两年多以前吧!对了,刚过中秋没几天。”说到这儿,他又拉低了嗓门,“半夜里,欧阳霸正在家睡觉呢,稀里糊涂就让人宰了。等到第二天发现的时候,血淌了一屋,脑袋也不见了。最后,还是找木匠老潘,用榆木作了个假脑袋,给他安上,才下的葬!”

听完,黄橙恨自己没赶上,让别人捷足先登。又想起点别的,问道,“那个糖人张他老婆呢?不是说她跟欧阳霸……那个吗?”

“哟!这事儿您也知道。”老板挺诧异,但没多问,只顾答话,“也死了!”

黄橙听了挺意外,“也叫杀了?”

“那倒不是,”可老板一寻思,又说,“但也差不多!”随即弯腰,从摊子底下拉出个竹筐来。

黄橙一愣:“啥意思?”

老板从竹筐里拿出串儿,把货补补,这才轻声细语的回答,“欧阳霸死后,他老婆成了当家人。女人嘛,心眼就跟针尖似的;一纸罪状告上公堂,说张寡妇跟他男人通奸,并害死了糖人张。欧阳霸跟张寡妇的事路人皆知,但说她害死自己丈夫,就有点牵强。因为这案子几年前已经判了,杀人犯是个小孩儿,给定了个‘发配同州’。”言及此处,老板格外来了精神,“这小孩可不简单,您猜怎么着?”

黄橙当然知道怎么着,没吭声,笑而不语。

老板特来劲儿,话音未落,自个儿抢答,“居然半道杀了官差,”两巴掌一拍,“逃了!”

旁边,舒盅宝听乐了,故意问道,“这小孩什么摸样,你还记得吗?”边说,边瞅身旁的黄橙。

哥俩朝夕相处这么些年,黄橙那点过往,没少跟舒盅宝说。这些事,都知道!

“记得呀!瘦不拉几,跟个鸡崽儿似的。”老板说得斩钉截铁,“可谁能想到,就这么个小畜生,心挺毒,手还挺黑,一出手就没活口!”

舒盅宝憋着笑,佯装咳嗽。旁边的黄橙泰然自若,一点没露怯,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说说张寡妇!”舒盅宝提醒道,“到底她怎么死的?”

老板转着眼珠,回过神来,才说,“欧阳霸老婆不是把她告了吗!跟着一使钱,事情就好办了。虽说张寡妇冤归冤,可活该呀!名声臭,大伙都不待见她。县老爷一盘算,既挣了钱,还得一个为民除害的好名声,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最后,几个衙役把张寡妇往猪笼里一关,从河桥上就给推下去了。咚一下,一卷浪过去,这人就没了。”

得知张寡妇落这么一个下场,黄橙倒觉得她挺可怜。虽然当年她在公堂上诬告自己,让自己背了黑锅,还挨了顿板子。但毕竟一个妇人,说到底,不图钱,不图名,就为一场你情我愿的痛快,末了,弄得个家破人亡,怎不叫人唏嘘呢!

“她那个傻儿子呢?”黄橙问。这傻小子,当年跟自己一块儿蹲墙根底下偷听,叫她一把薅住,摇头晃脑跟他娘一番对答,想起来就叫人可乐。

老板一摇头,“不知道。他爹刚死那会儿,没几天,这傻小子就不见了。有说掉河里冲走了,有说叫人拐了去,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见他再回来。”

“是吗?”闻言,黄橙有些失落。他对这傻小子印象不错,觉得傻归傻,但傻得天真,傻得可爱。

末了,老板一顿说下来,弄得黄橙心里挺不是滋味。按理说,仇人死了,该高兴才对。可他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隐隐约约,心里头发空。对这段往事,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拿放。

没了逛下去的兴致,二人便回了住所。

当晚,黄橙彻夜难眠,两眼直勾勾望着窗外的天殇发呆,恍恍惚惚之中,曾经朝夕相伴的一张张面孔,在其中更迭变换,逐渐模糊。一定神,黄橙才猛然发觉,他们的样子,其实自己早就想不起来了。

这份淡忘,叫他难过,但也让他更清醒。

就这么片地方,这么几桩事儿,牵扯的这些个人,是该做个了结了,该放下的总要放下,仇人也好,朋友也罢。毕竟日子还长,过的,是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