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六月夏秋季节交替之时,海上风浪诡异而多变,能够此时出海的只能是重型远洋船只,而此时的宋国恰恰缺少远洋船只来运送俘虏。
宋国船运发达,江南设有广州、泉州、明州、杭州、密州五个市舶司,有二三十个对外港口,看着好像此时的宋国海运很发达,事实却并非如此,此时的每年海上税收也仅有五十万贯而已。
依照宋朝税制,只在固定州、县贩卖货物的定税是3,穿行各县运输货物的过税是2,而出海进行海外贸易的税率是30,也就是说,每年宋国海外贸易货物只有一百五六十万贯价值,这是很少的,根据蔡鞗所知道的,女直人占据了开封后,朝廷被迫迁都杭州后,宋国的海贸税额才达到两百万贯,而此时的海贸税率是10,也就是说,南宋时对外贸易至少到了两千万贯以上,海运足足增长了十余倍。
蔡鞗很容易理解这种差异,朝廷都城在开封时,所关注的北方辽国、西夏,哪里有精力重视海洋贸易,而且出海贸易高税率,以及境内高赋税造成的高人工费、物价、运输也阻碍了出海贸易。等到南宋时,朝廷为了维持每年万万贯耗费,在丢失了整个江北广阔土地后,只能向南发展,只能走海贸易,降低出海贸易税率刺激商贾出海,遣派官吏出海交好各国也成了现实需要。
北宋时船运发达,是内河船运发达;南宋时船运发达,却是海运发达,两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性质,而蔡鞗欲要将十万罪人流放海外,需要的不是平底内陆船只,而是尖底、吃水较深的重型海洋船只,恰恰江南此类船只并不是很多。
没有足够的深海船只,只能使用重型沙船,只能用沙船沿着海岸送至流求县,再远就容易船翻人亡,即便如此,也只能尽可能选择风平浪静之时,而不是季节交换气流激烈对抗之时。
赵佶让李纲带着圣旨来了江宁,要求他必须六月中离开江南,恰恰正是季节交替风浪较大时,他能乐意才怪了呢,再加上李纲上来就要霸占他的临时府邸,什么意思?还不是想拿他杀鸡儆猴?
杀鸡儆猴,之后就该是消除蔡鞗的声望、影响,继而就该是侵吞他的田地、店铺、产业……
赵福金年幼,或是因为李纲是太子近臣,不愿意一撞面就势同水火,她可以后退一步、两步,蔡鞗却没有后退的空间,投入了这么多人力、财力,若是全打了水漂,消除了南洋水师影响,毁掉海瑞商号、苏和商号的货物渠道,他又如何让族内上下满意?
赵佶一撅屁股,蔡鞗就知道拉的什么屎,别说一个李纲,就算把蔡京调到江宁,他也不会后退一步,更是不会在意什么期限屁话。横躺在马车里,怀搂着不时揉捏他手掌的小媳妇,蔡鞗嘴角满是不屑。
“一群外斗外行、内斗内行的混蛋……”
“五郎,怎么了?”
蔡鞗按住仰头乱动的女人,笑道:“没什么,相公正在想李纲、你爹看到相公留下的对联后是什么表情呢。”
“五郎就会膈应人。”
“什么叫相公膈应人?你爹!还有那李纲!是他们先膈应的相公好吧?”
……
小夫妻俩打打闹闹,却也不再理会朝廷的事情,虽然蔡鞗将赵福金另一个时空的凄惨说了出来,虽然吓了她,效果却是不错,至少不是这么偏向了开封、赵佶。
外斗外行,因为外人不会有丝毫怜悯、犹豫、慈悲;内斗内行,因为知道亲近之人的弱点,会理所当然利用他人的善良、怜悯、犹豫、不忍……
蔡鞗静静躺在马车里,赵福金永远也看不到他嘴角的冷厉、残忍、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