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道乙想要辩解,却又无可奈何。蔡鞗静静看着他,心中无悲无喜。
“摩尼教的教义决定了你们与权势者的对立,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如此,但这个世界也确实需要你们这样的人,不断反抗,不断迫使权势者将游戏规则更改的更加公平。”
“人生来便不平等,生到这个世界就有高低之别,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蔡家五子,在你们眼中,生下来就是含着金汤勺的,生下来便比你们高了不少。”
“人生来不平等,就需要有人尽可能的制定平等游戏规则,将所有人处在公平的起始线,比如教育,比如机会……高赋税并不是你们造反的理由,因为大宋朝的律法已经相对公平,并不仅仅只是你们这般百姓缴纳高赋税,我们这些富贵人家同样要缴纳高赋税,至于免税田,那是科考的附带,你们若愿意,同样也可参与科考,中举后同样可以拥有免税田。”
“高赋税不是造反的理由,至少北方更苦地方没有造反前,高赋税不是你们造反起事的理由,但是,高赋税却又造成了不公平,因为富贵者尽管承受高赋税,依然家有万贯,贫穷者承受高赋税,承受不良商贾掠夺,承受你们装神弄鬼的欺骗,一年所得只能勉强吃饱肚子,自也没能力通过教育获得晋升,本就个矮,又有诸多绳索套在身上无法奔跑,自是落后,或是在原点打转。”
蔡鞗静静说着,看着已经平静了的包道乙,此时两人更像是对等的老友,没了之前的火爆对立,顾琴娘静静听着他的话语,不时为他添满酒水,听着他静静说着这个世界的公平与不公平……
“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于是便有横渠先生‘为天地立心’之言,天道无情,人间自有情。”
“老虎生来吃牛羊,牛羊生来吃草,对于牛羊,对于野草,公平么?”
“天道之下,世间本无公平可言,但人非禽兽草木,天道无情人间有情。压迫,以强欺弱,地主收取佃户高额佃租是欺压,商贾赚取暴利银钱是欺压,作坊主低廉的难以养活家小工钱是欺压……世间本就有着或大或小,或看得见看不见的欺压,正如老虎吃牛羊,正如大鱼吃小鱼,无论到了何时都无法改变,即使你们自己也是这般,地位高的教众可以指使地位低之人送死,欺压无处不在,而这就是天道!”
“天道本就无情,本就遵循以强凌弱,本就允许以大吃小,所以,你们反对的不应该是朝廷的压迫,因为即使你们成功了,你们同样会做朝廷所做的任何事情,你们应该反对的是不公平,应该是尽可能的让这个世界更为公平些。”
“佃租少一些,商贾赚取银钱合理些,作坊主付给工匠工钱多一些,尽可能让更多人有学习教育的机会……天道无情人间有情,为天地立心才是你们应该做的。”
蔡鞗很想抽上一支烟,却发现无可奈何,只能继续饮用着毫无滋味的酒水,看着神色郑重了许多的包道乙,说道:“按照常理来说,我是蔡家五子,是当朝太师之子,你我本应对立,本应该将你们抓起来,全砍了脑袋,因为你们造反成功了,要砍的第一个,一定是我蔡家!”
“但是……”
蔡鞗突然笑了,指着自己鼻子。
“小爷年岁是小了些,小爷却也算是教书育人的先生,所以,小爷明知道你们会死,明知道你们会失败也不愿阻止,没有你们这些不安分者,也总会有其他人不满,对于小爷来说,你们死与活都无任何意义,有意义的是,你们的死或许会逼迫着朝廷更改一些游戏规则,或许会让这个世界更为公平些。”
“不把你们送去官府,莫要以为小爷就会支持你们,支持你们可以取代了大宋朝,你们想也别想,对于小爷来说,你们的成功或许会是一场更加严重的灾难,因为你们只是个还不会跑的婴儿,而大宋朝已经是个成了年的壮年,婴儿在成长成壮年之前,会犯下无数错误,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所有人都会犯下的错误,而每一次错误都会造成无数灾难,所以……”
“你们想要用顾姑娘要挟小爷,想让小爷对付大宋朝,那是想也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