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啊，杯子要拿稳了，莫要伤了人。”朱聪说起话来仍是拖着长音，掺着三分懒散，他的声音很好听，但听起来总是淡淡的讽刺意味。

钟离九曜站起身，含胸拔背，沉肩垂肘，一揖到底，道：“久闻江南七侠武功高强，仰慕已久，今日识荆，幸何如之？”朱聪笑道：“生分了，我们兄弟七人不过七个怪物罢了，反倒是钟离二少爷，青年才俊，又是如此的人品秀雅，风神隽朗，可教嘉兴水乡的姑娘们朝思暮想，无时或忘啊。”钟离九曜听他前言不搭后语的，但又句句是在谦虚，句句是在讽刺，看似疯疯癫癫的样子，恐怕城府不会浅着。

钟离九曜又是一揖，道：“朱二侠说笑了。”朱聪笑道：“你怎知我是朱二侠，不是柯大侠，不是韩三侠，不是其他侠？”钟离九曜也浅浅一笑，道：“柯大侠沉稳，韩三侠爽直，南四侠少言，剩下几位，恐怕年纪未有。”言下之意，便是说朱聪既轻浮，又油滑、喜欢绕弯，还话多。朱聪吐吐舌头，道：“钟离二少爷言辞犀利，在下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唉，对了，你是方大公子罢？昨日打了你弟弟，真是不好意思啊，要不今日我做东，请你们喝上一顿？”朱聪又突然转向了一旁坐着的方遥。

方遥一向好脾气，好说话。可还没等他回答，钟离九曜已然拒绝。他只得尴尬地笑笑，刚要说几句话圆场，又被钟离九曜的眼神顶了回去。

算了，我还是别说话了。

方遥乖乖低下头，喝酒，下棋。

钟离九曜看着方遥乖巧地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样子，心里平静了几分，忽然想起朱聪救了自己妹妹一命，犹豫了一会，对朱聪道：“朱二侠，救命之恩，必当以命相报，九曜这条命，替我七妹抵着。”朱聪笑道：“我救的是姑娘，你一大老爷儿们怎么替她报救命之恩啊？难不成你有什么特殊的癖好？”钟离九曜面色一沉，朱聪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又道：“咳，我没那个意思。我救她只是顺便而已，举手之劳，不用还。”钟离九曜摇摇头道：“舍妹在朱二侠眼里是举手之劳，可以顺便救下的一条性命，但在我眼里却是再要紧不过，恩情，钟离家一定会还。”朱聪歪头想了想，道：“随你。”说着，他坐了下来，不再搭理钟离九曜。

钟离九曜见状，也不再与他交谈，坐了回去，对方遥道：“下棋。”

暮色，给烟雨楼笼了一层半明半暗的轻纱，黄昏，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时候。

朱聪心里有些复杂，他救下钟离羽的时候还真没想过会有这么多麻烦。报恩？千万别啊，要是再来一个赵雯儿，他可受不了。

不过，说到钟离羽，她现在，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