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啊,是一件多么让人难以应付,令人无暇喘息的伟业。”
太宰治发出叹息时,一定坐在灰尘密布的小房子里,喝着酒吸着烟,透过狭窄的窗口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五光十色的外面。
迫切地想要靠近又畏缩胆怯,渴望着灵魂的救赎。
“幸福感,就是沉入悲哀之河的河底的那些闪着微光的金砂,就是那种感觉吧。经历过悲伤的极限,心情不可思议地,朦胧地明亮起来,假如那就是幸福的感觉,那么我确实是幸福的。”
在黑暗里徘徊了太久的人,偶然的一罅光明,都会忐忑不安又欣喜到珍重无比。
韩试甚至又想起了不久前在实验室里自我结束了年轻生命的研究生。
其实自己早已被幸福包裹,如今的一切都是明亮鲜活的,根本不应该再产生跟太宰治的共鸣。
可随着《斜阳》在笔下一行行地铺呈在纸页,韩试的情绪不可避免地蜷缩了起来,病床上无数接近绝望的日夜像潮水一样地冲刷着记忆,让人低落到不愿意说话。
秦沐雪就坐在韩试的身边,两人的距离不超过十公分,可她也很明显地感到了韩试的微微反常。
少年微抿着唇,明明很近,又似乎很远,就像天上飘过的云,背后是广袤深邃的无垠天空。
当他沉浸在写作的时候,有一种奇特的抽离感,仿佛孤独地仰望星辰,眼底是另一个只有他看得见的世界。
或许作家的内心都容纳着过于丰盛的色彩,才能用五彩斑斓的文字来言语,封闭而广大,不需要别人的介入与探究,秦沐雪想。
“怎么了?”
韩试放下笔,抬头就看到秦沐雪正呆呆地看着自己出神。
“我无聊,在数你的睫毛。”秦沐雪略微慌乱地轻笑。
“就写完了?”秦沐雪后发制人,才不会承认刚才韩试认真的样子该死的迷人。
“你天天盯着,我想怠工都没机会呀。”韩试也笑了下。
“要不先给我看下?”秦沐雪欢快地把握住了一项福利,很乐意成为《斜阳》的试读人。
想到以后所有韩试的新书都可以提前看到,秦沐雪就特别开心。
书迷与追剧党别无二致,抢先一睹为快真的很爽。
不然为什么视频网站上会有薅不尽的?
“好。”韩试把稿纸整理了一下,口中犹豫着说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回去后再看,这篇小说挺致郁的,看完了估计会心情不怎么美丽。”
“是悲剧吗?”秦沐雪接过稿纸,没有急着看。
“不好定义,可能绝大部分人看过后,都会认为是黑暗文风吧。”韩试想了下,“或者你等我把几首现代诗添进去了再一起看?”
“也许到时候很多读者也会认为,我的小说和现代诗太割裂了。”韩试沉吟。
两者的内核都是对生命的热爱,可《斜阳》是用的悲观阴郁的内敛笔调,把骨骼血肉都剖开给人看,血淋淋地让人无比刺痛;而韩试打算写出来的几首诗,都是奔放又近乎直白的,把美好的东西当成虔诚的倾诉与呐喊,是热烈到令人向往的。
“那我先去找本别的书看一会。”秦沐雪忍住了好奇心,听从了韩试的意见,仔细地把稿纸叠好,放进了包里。
【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
轻狂不知疲倦】
韩试再次提起笔,郑重的写下一行题记,出自泰戈尔《飞鸟集》里的《生如夏花》。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
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
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
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