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白洛(2 / 2)

扑在了她的父亲的怀里,不停地问着“爸爸你怎了!!”

但,她注定是得不到回答的。

视线中,父亲的表情面露惊恐,但瞬间又变得很是复杂,带有恐惧、惊慌、无奈、自责,还有很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间牢笼中只有她和她的父亲。

“爸爸,妈妈呢?”

她继续问道。

可得到了回复,只是父亲努力勾起嘴角的微笑、顺着眼眶留下来的泪水。

似乎是为了安慰她,哪怕额头已经因为疼痛出现了细密的汗水,但还是伸出残缺的胳膊抚摸着小女孩的头。

第二天,关着父女二人的牢笼前出现了一位老人。

这位老人看向父亲以及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垃圾一般,而在见到这位老人后,父亲的脸上只有惊恐。

之后她被跟在这老人身后的几位女子拖了出去。

见状,小女孩的父亲连忙扑上前,想要抓住她,但最后却是被那位老人又踹回了角落里。

仿佛只是走形式一般,丝毫没有顾及她任何的感受,那两位女人钳住她的手非常的用力,以至于她不禁呼痛。

小刀狠狠的划过她的手指,鲜血顺着她的手掌流了下来,滴落在了前方不知名的白色的水晶球上。

就在她的血滴落的瞬间,沁人心脾的香气以及白色的花瓣,出现在了这间房屋内,而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先前看她如垃圾一般的老人看着她的眼神变了。

“这个孩子必须要留下来。”

沙哑的声音中带有着的,是不容一丝质疑的坚定与威严。

然后她就又被带了回去。

而见到小女孩回来后,父亲并没有第一时间抱住她,踉跄的爬到了牢笼前,丝毫不顾忌上面的倒钩,疯狂地敲打着木桩。

鲜血顺着门房往下躺,血腥的味道瞬间充斥了这间牢笼。

这样的行动,让老妇人停止了往回走的脚步。

她并没有回头,站在原地说道,

“你的女儿很好,拥有着和花神一样的天赋,但你以及她的生母将会是她毕生的污点,而花神眼里容不下任何的污秽。

但,她会活着,她会成为那一年的花神,成为这个村中的荣耀。”

听到了老妇人的话,父亲呆呆地转头看了看小女孩,眼神中有着欣慰,但转瞬间就又变成了浓浓的担忧以及惊恐。

这一夜父亲一直抱着她,仿佛在做最后的道别一般,哪怕根本说不出来完整的一个字,但依旧瞪大着双眼没有停歇的说了一夜。

第二天醒来父亲已经消失不见了,而后没过多久她又一次的被拖了出去。

来到了高台之上,下放满满的全都是人。

看见她被拖上来的时候,高台之下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眼神中满满都是狂热。

此时,那位老人又走上了前来,宣布了些什么,但意识不清的她根本听不清楚这老人究竟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台下的人传来了惊讶的惊呼后,又一次的躁动乐起来。

之后她就又被抬了下去,仿佛拽她上来只是一个必要的形式。

自此,她再也没有见过她的父亲。

无论她怎么询问、无论她问谁,得到的回应只是,‘他触犯了族中的规矩、背叛了花神,他去赎罪了。’

记忆到了这里戛然而止。

而后面的画面更为细碎一些,甚至很难连贯起来。

但从这衣服衣服画面,以及端在的回忆中并不妨碍他分辨出,白洛究竟经历了什么。

而后等待着白洛的是女官一对一的知识培训以及体能训练。

作为花神,作为必须要成为教坊中最优秀的女子、作为与花神拥有相同的荼蘼花的女子,她被迫进行了大量的训练。

哪怕跌倒在地、哪怕身上出现了各种伤痕,得到的也仅仅不过是一种能够恢复全部体力的药丸。

女官对于她没有任何怜悯心,只有完不成任务后无情的鞭策。

被鞭打的疼痛感,哪怕只是看着白洛的记忆,李琟都会觉得心颤。

接受过现代教育、在普通社会生长了十四年的白洛觉得这里非常的奇怪。

她疯狂的想要逃离这里,想要去找到她的父亲、母亲,想要回答那个温暖的家里。

但现实告诉她,她根本没有办法从这教坊中离开。

而女官也似乎是有意的,曾带着她去围观过一位逃跑未遂的男孩子的下场。

那场面极其残忍,她甚至想象不出词语来形容它。

那是一种比死亡还要更恐怖的过程。

就这样,经过了几个月之后,她的脑袋已经完全麻木了。

她已经完全放弃了思考,脑袋里面一片混乱,只会机械性的听从教坊内老师以及各种女官的安排,百分百的按照要求去执行任务。

当她第一次提起刀子捅进了跟她已经相处了半年的同桌胸口时,她的心中没有一丝愧疚的感觉,但是她的脑子尖叫着告诉着她——这样是不对的···是不对的···

可是,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在得到了女官的褒奖,在又一次的回到了舒适而又温暖的床上、在又一次的吃到了香甜可口的饭菜之后,她脑海中竟然升起了一种‘这样做都是值得的’的想法。

而果不其然的,在短暂的享受了这欢愉后,等待着她的是无穷的自责与崩溃。

这样矛盾的情绪,让她日渐崩溃了起来。

就这样,两年过去了······

“完美!不愧是荼蘼花!!

你将是村庄献给花神大人最完美的礼品,不会再有之一!

我的功绩将会被牢牢的记载在卷宗当中!我为了这个村庄做出了最杰出的贡献!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亲爱的孩子!”

老人口中慈爱的语气,是她毕生仅见的。

此时的老人仿佛就像是她的母亲一样,慈爱的眼神,温柔的注视,抚摸头顶的手······

这与她记忆中最开始与老妇人相遇时,那仿佛注视着街边老鼠样的眼神完全不同。

这样的待遇以至于让她的心中升起了一丝欣喜·······

但,当她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后,心中存留更多的,却是惊恐。

这是第7年,也就是说,她将要作为祭品进入花神所在的地方。

这种行为理应被命名为‘死亡’,而不是新生的归宿。

这应当是陋习,而不是全村人的向往。

但是······看着村中的人,以及在祭拜过花神后她身上所出现的超能力后,她忽然又觉得这样做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对。

强烈的愧疚感,弑杀同学的恐惧感,弥漫在她的心间。

在这两年内不断被灌输着的知识以及所见所闻,都在挑战着她三观。

所有现象都在告诉着她,似乎这样做都是对的、这是唯一通往正确的方式。

崩溃的情绪逐渐加重,每当看着身边人充满善意的笑容,抚摸她头顶时慈爱的举动以及各种欣慰的话语时,她能够清楚的听到自己的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裂、在崩塌、在呼啸。

日复一日,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她完成了花朝节中所有的任务,完美的执行了女官所教导一切,通往神明国度,花神所在地的祭坛被打开了。

顺着漫长的楼梯缓缓往下走过,直到身后的光亮完全消失,她与黑暗融为一体的时候,她又一次的听到了自己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

曾经十四年中所有温暖的回忆瞬间朝着她袭来,而这两年恍若地狱般的生活,又让她感觉到无比的痛苦。

「不能与花神大人对视」

「不能与其沟通」

「不要有任何的杂念」

「见到她,仅需念诵‘花神大人,请收下村中人对您的献礼’即可」

这些叮咛在这一瞬间全部都被她抛出脑后。

此时,她意识到了,她并不想信仰花神。

这花神夺走了她所有的一切。

夺走了她平凡普通而又温馨的生活、夺走了她的父母、夺走了她的生活、夺走了她的人生,甚至连她作为人的权利也一并剥夺了。

她好恨。

走下了阶梯,她抬起头注视着前方。

前方所看到的一切,令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在怨恨」

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女声。

这声音仿佛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力,引导她开口。

她张了张嘴,脑子中又想起了先前女官的叮咛。

「不能与花神大人对视」

「不能与其沟通」

但······

她还是开口了。

“是的。我真的很痛苦。”

她如是回答道。

「我能够看到你的怨恨」

「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她的话语中充满着诱惑力,这两句话也确确实实的勾起了白洛心中那被她压在心底,已经很久没有浮现上来的记忆与情绪。

“我······”

白洛的声音逐渐变得哽咽,但神情却越发的疯狂了起来。

她回想起之前偷偷懒到了书库中翻阅卷宗时所看到的一句话。

【白振宁违反族中规定,私通外族女子并产下后代,潜逃四十年,已被凌迟处死并在广场中示众。】

她痛苦地跪倒在了地上,头抵着冰凉的地面,泪水从她的眼睛中滑落了下来。

“消失······如果她们都消失就好了!!!”

崩溃了的她,疯狂的呐喊道。

「你的愿望我听到了」

紧接着,她的耳旁传来了锁链震颤发出的嗡鸣,她所跪倒的地方都在颤抖,石屑崩裂的声音,而后他的意识便消失了。

不,与其说是消逝,倒不如说她像是第三者一样旁观着她的身体,冲破了这祭坛,从黑暗中走了出去,而她身旁绽放着的白色花朵像是死神的镰刀一样,仅仅不过是瞬间,便收割了这全村人的性命。

他们确实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