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玉兰黑着一张脸,看着帮忙装粮食的那几个汉子,她家现在除开了郁春芽父女,户籍上还剩十个人,分到了一千二百多斤的稻子,平均下来,每个人只有一百二十斤。
稻子打成米,三层是糠,七层是米,这一百二十斤稻子,打成了大米,就只有八十多斤左右,一个人几十斤米要吃到明年夏天收早稻……
每个社员都在心里盘算着这个问题,就算是加上地里的红薯和芋头,估计也要饿上半年,一时间,大家的脸更加黑了。
陆长福忙碌地给各家各户称稻谷,副队长丁荣在旁边不住劝导大家,
“别耷拉着脸,困难只是暂时的,再过半年,我们不就又有稻子收了?那时候难道天气还不好?”
他旁边的牛老栓把烟袋往腰里一插,慢悠悠地说道,“以我几十年跟土地打交道的经验来看,不可能连着两年天气不好,大家别愁了。”
牛老栓是队里的保管员,他可是干农活的老把式,他这一番话话多少让大家心里有了一点安慰。
等过了年,漫山遍野有的是野菜,只要勤快点,总归不会饿死人。
他们狮沟大队所在的清潼县属亚热带季风湿润天气,一年可以种两季稻子,就是说,只要顶到夏天,他们就不用捉襟见肘地过日子了。
春芽在心里一乐,她听奶奶说过,五十年代末曾经有一次三年自然灾害,他们就忘记了?不过,这种煞风景的话她自然只在肚子里嘀咕了一下。
马玉兰一张脸拉得老长,丁荣虽然是丁大力的堂侄,但好歹是副队长,她一向不敢对他说什么,不过牛老栓就遭殃了,她口沫横飞地对着老爷子说道,
“说得好像谁不是摸了几十年泥巴似的,什么叫不可能连着两年闹灾,感情是你没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真是倚老卖老胡咧咧!”
牛老栓气了一个昂倒,自己一番好心,这个老丁家婆娘这么蛮不讲理……
丁荣也恼了,“大伯娘,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让你放宽心,你开口就怼人,这可不是做人的道理!”
“阿荣啊……”马玉兰一拍大腿,“我这不是着急上火吗?你说说,这不到一百斤的米怎么捱到明年七月?”
丁荣一挑眉,“上半年你们家领了那么多粮食,难道就吃完了?老鼠家里还知道藏一点好过冬,你别告诉我,你们都顿顿都吃了干饭。”
“顿顿干饭的话,春芽还能饿成皮包骨?”丁林林走了出来,“我倒是经常看到金强叔逢公社的集日就拿米去换米粉吃。”
大家也嘻嘻哈哈了起来,“我也看到了,现在想来,幸亏我家从来没有这种好吃货,不然,这个年估计就要喝稀饭过了。”
丁春华一听不乐意了,转身锤了父亲一下,“爸爸,你去吃米粉,也不说带上我,我说呢,咱们家那么多粮食,怎么老是吃稀饭!”
丁大力估计也是刚刚才知道这件事,他气恼地瞪了已经三十好几的儿子,却不敢说什么。
不过,这一眼已经成功惹恼了儿子,丁金强不敢骂丁林林,骂老子还是敢的,
“老不死的,你瞪我干什么?米是我妈给的,吃几碗米粉也值得你生气?不吃东西,我怎么有力气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