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高桥这个家伙兼具狡猾商人和间谍的双重特性。在他看来,那100辆大车的粮食也值不了几个钱,根本与他的200根钢管无法比。细川不给他派汽车难不住他,他通过北平的竹机关从安县的那个车站上调了一辆过来,正好还帮他带了一车从日本搜罗来的各种小杂货,这些东西在日本不值钱,可是在“什么都缺”的华北就是好东西,比如,铅笔、水果糖、小玩具等等。这眼瞅着就要到年底了,高桥知道中国人的特性,“有钱没钱回家过年”,哪怕是穷的像杨白劳那样也要用卖豆腐的钱换上二斤面包顿饺子。所以,高桥这家伙就完全是个“小偷不走空路”的奸商。
细川不想高桥的钢管先一步走,他需要高桥的钢管吸引各方反抗势力注意力,从而掩护他的粮队的安全。100辆大车的踪迹是无法掩饰的,只能明着来,可有个钢管拖在县城里,细川不相信八路军不会动脑筋。在细川看来,这是个简单的选择题,拦截粮队的价值远没有去南门外的水旱码头仓库抢钢管的价值高。而且,粮队是有重兵保护的,他之所以弄了机动部队,其实也还是想哪边出事,他的部队就压向哪边,想来个一箭双雕。
不管是高桥也好,细川也罢,这些鬼子的通病就是骄狂,他们总认为自己比中国人聪明,其实,日本人的平均智商是远远低于华人的,哪怕是在抗日战争期间,没有多少文化的中国农民也是把小鬼子耍了个底掉。高桥和细川都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他们就没想到,整个这一盘大棋已经开始,如同组团打斯诺克那样,看上去你一竿子我一竿子的,其实是乱中有序。
谁也没有想到这场预谋已久的乱战是从狙杀刘德开始的,严格说,除了李久之外没有人会知道按下这场混战的按钮在哪里,新一团的孙继和,独立团的易云龙都以为第一枪可能是他们打的,而事实上却是以李久在侦缉队宿舍里砍下刘德的脑袋为开始的。
李久为什么要砍下刘德的脑袋?因为刘德是江湖上被悬红的标靶,怎么证明这个镖被拿下了?只能是把用生石灰“咬过”的人头拿给出镖人看,这个交易就算结束了。李久施展自己的江湖手段,在侦缉队的茅房那里等了2个小时才等到刘德起夜,这还是头天晚上李久安排白牡丹那边找人猛灌了刘德一顿,说起来这小子是真能憋。刘德稀里糊涂的就没了脑袋,身子就斜靠在茅房里,直到早上吹集合号,细川过来找刘德,安排侦缉队先行一步的时候才发现了刘德失踪了。
难道说侦缉队里除了刘德就没有其他人上茅房了吗?怎么就没发现呢?这也是李久专业,没有脑袋的身子斜靠在茅房后面的立柱上,给人的感觉就是不愿意进去闻臭的某些人在那里方便的样子,上边还挂了一顶侦缉队人员喜欢戴的毡帽,谁也没注意,本来清早去茅房的人不是浑浑噩噩就是风风火火,自己的问题不解决,哪里有心去管其他的?等到最后满世界找的时候才发现是一具没有脑袋的尸体,在后背衣服里插了一根棍子,要不这人早倒下了。
看着那没脑袋的尸体,细川无法判断这是谁。可是那些手下的认识刘德的身体特征啊,异口同声的确认这个无头尸就是他们的队长刘德。细川此时的心里比吃了个苍蝇还难受,这眼瞅着就要出发运粮了,侦缉队里就出了这个事情,这等于是把细川精心安排好的侦查队还没出发就给废了。
对于细川来说,这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他匆匆的任命了一个叫牛二的临时担任队长,之所以认识牛二也是因为牛二跟着刘德在细川面前混了个脸熟,其他的细川也不认识啊。就这样一来二去,出发的时间被延误了一个多小时。
孙有得一大早起来,就被官家的大呼小叫给弄的心烦,他气得走了出去就给惊恐喊叫的官家一个嘴巴,“有啥大不了的在这里呼天抢地的!”
“老老……老爷,您看,我一早上出来就看到了这里有个包袱,打开一看是颗人头啊!”老管家不是没见过死人,那年代天天看都有,可是在自己管的庄子后院里放一颗人头,这太吓人了。这说明庄子的防卫和防护形同虚设啊。
孙有得慢慢走过去,用根树枝扒开了包袱皮,那其实也不是啥包袱皮,而是一件黑色的丝绸褂子,里面的人头正是那他出镖要的刘德。
“哈哈哈!大仇得报!大仇得报啊!”孙有得仰天大笑起来,“把这颗脑袋扔到后面犬舍里去喂狗!我要让他永世不能超生,让他去做孤魂野鬼!”
且不说孙有得按照约定把二倍的镖银送到了李家庄,璋德县城现在可是全乱了,刘德被剁掉脑袋的事情不胫而走,尤其是那些听到江湖风声的伪军里,提起这事个个都是脊背嗖嗖发凉。刁得贵手下的一个连长突然闹肚子了,不能带队跟皇军出发了,气得刁得贵拿起了马鞭狠狠的抽了这个连长一顿,跟着宣布将他撤职,随即大声的询问谁想当连长?结果,刁得贵不得不自己亲自摔队出发。
细川这次没有跟着出去,而是“坐镇”县城居中调度,尽管一大早出了那么多不顺的事情,粮队还是在上午10点之前出发了。
粮队的出发很热闹,100辆大车头天晚上就装好车了。早上,给骡马吃了草料,于是,一辆接一辆的大车从东门出发,那大车车轴发出的吱呀声此起彼伏,一个连的伪军成单人纵队跟在大车的两边,鬼子一个中队跟在大车后面,还有几辆三轮摩托车,忽前忽后的在粮队中指挥……场面着实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