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聪明的主帅,应该将战场一切变数考虑在内,然后统筹用兵,运筹帷幄。()()..但张沉舟已经被盖世之功迷惑了心神,眼神只盯着一个方向——城门的方向!
“冲啊!”
无数叛军前仆后继,不要命了一样往门里扑,如同扑火的飞蛾。
“挂几块破布就想吓住老子?呸!”
张沉舟吐出一口唾沫,双目赤红:“他们总共才三千人,给咱们打牙祭都不够!等咱们八千大军冲杀进去,先稳住阵脚,战将军自会率大部队自然会跟上!只要抢下西玄门,朝廷将回天乏术,而咱们都会被记上头功!几块破布就能阻挡咱们么?他想得美!儿郎们,给老子杀进去!”
甬道只有二十多米,几百人冲进去,就把里面堵了一个水泄不通。叛军阵地见友军已经冲到了城下,停止了放箭骚扰,给了守军片刻喘息之机。
趁此机会,城头的守军架起一个个冒着热气的铁桶,对着下放将热油倾倒而下。
“啊啊啊——”
不似人声凄厉的惨叫传来,密密麻麻堵在城下的叛军躲闪不及,不少人被浇了一脸,血肉被炸熟的味道瞬间飘散开来。许多人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在升腾而起的热气中倒地翻滚,直至没了气息。
“冲!”
周围的惨叫根本无法张沉舟的恻隐之心,和摆在眼前的天大功劳比起来,人命只能变成一串卑微的数字。
“嗤啦!”
微微飘荡的白布在刀剑撕砍之下脆弱得如同一张张白纸,根本无法挡住叛军的步伐。阳光顺着剑刃劈开的豁口照射进幽暗的甬道,带来光明的同时,也带来了城内的风景。
第一个冲过去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个子。
他来自南方,从来没有到过京城。可是他知道,今后他会穿上鲜亮的衣裳,大摇大摆地走在这座象征大唐富庶的雄城之内。凭借战功,或许他会很快升成队正,拿到现在四五倍的月饷,去最奢华的酒楼,找最漂亮的姑娘。
画面太美好,使他冻得通红的脸上带着一丝迷醉,宛如醉酒一般。
可是撕开布幔,他才骇然发现在甬道与长街之间,赫然是一个长达十几米的巨坑!坑底下密密麻麻布满了一米多长的尖刺,就像是怪兽的巨口,等待着猎物自己送入腹中。
而他…就是第一个猎物!
他有心想要顿住步子,可是巨大的前冲力让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人在半空之中,他还在幻想自己穿上队正衣服的样子。
他注定等不到那一天了。五米多深的坑瞬间见底,巨大的尖刺从他脚底穿入,左侧肋骨穿出,腥红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这南方孩子满脸不甘,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汴京城的风景,眼神中已然失去了生机。
他的死,只是叛军溃败的前奏。随着最前冲进城去的二十几个人掉进坑里,后面的人及时悬崖勒马,硬生生在土坑前顿住了步子。
遗憾的是,他们低估了张沉舟攻城的决心,也忽略了袍泽们急于立功的心情。
前方的士兵只能劈开高过头颅的布幔,可是后方的战士因为悬在半空的碎布和甬道中攒动的人头遮掩,根本看不清城中的景象。
城门处的士兵们既要提防从天而降的热油和石块,又不愿意让旁人专美于前,拼了命去推搡前方同胞的后背。或许在他们看来,前面的战友一定遭遇到了敌人最顽强的抵抗!
你一把力,我一把力,叛军们用实际行动演绎什么叫做把人往火坑里推。不过就算后面的人知道前面是个坑,恐怕也不会放弃——把坑填满了,路不就平坦了吗?他们不就可以立功了吗?
功劳我来拿,送死你先去——好兄弟,就是用来出卖的!
“别推啊!前面他娘的有坑啊!”
感受到后方绵延不绝的力道,前排的人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们带着哭腔使尽浑身力气奋力高呼,但这样的呼喊声,很快在战友们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中被淹没。
一排排人掉进坑去,一排排人进了甬道。
最悲惨的就是甬道中的这些人,他们先是用力“帮助”战友进城,可发现城中乃是死亡陷阱的时候,又拼命往回推,不想重复先前战友们悲惨的命运,奈何后方那些和自己先前一般心思的人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他们的脚底都被石板磨穿了,可还是在一一向着坑中逼近,直至木刺贯穿了身体,他们仍旧睁着眼望向断崖,不甘心的发出最后的声音。
“有…大…坑……”
叛军一排又一排地掉进了收割灵魂的土坑,坑中的血水越积越多,宛如地下甘泉,只不过这泉是血红色的。
“怎么回事?都别推搡!问问前面发生了什么!”
见儿郎们都囤在甬道之中,张沉舟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好不容易让部队安静下来,听闻前面传来的消息,他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狡猾的唐军在城内挖好了陷阱,隔绝了甬道与城池之间的道路。现在恐怕已经有几百号人掉进了坑里,再也出不来了。
付出了无数条鲜活的性命,他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娘的,老子被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