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忖间,猛听得耳畔有奔流之声,其声如万马奔腾,轰鸣不歇。龙池急抬头处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银河边缘。他微微一愣:“我来这里做什么?”然抬头处,眼看着那银河横贯天界,也不知自何处而起,更不知往何处去。他呆呆的看着这滔滔的银白色的河流,却将适才的无数心事一并涤荡而去,余下的,却是那千年前依稀的牵挂与无际的思念。
淙淙的琴声缓缓响起,波涛之声虽烈,却掩盖不住淡淡的琴音。那声音仿佛也是自千年前穿越而来,在波涛中沉浮,在脑海中拨起层层波澜,又一次清晰的震动着他的鼓膜。
“天琴……”
千年前,他是天鹰。在银河的彼岸,有琅琅的琴音拨动了他的心弦,他便在这里用手中的鹰翅刀起舞。那一边的她,应该可以感觉得到吧?而他呢?便是至死,心中唯一的挂念也是那琴声、那奏响琴声的人吧?
千年后,他是龙池,他仿佛又一次听到这曾经令自己心醉神迷的琴声。可是那个曾经倾慕的人儿,如今却是自己的师父。他该怎么办?他可以怎么办?
“……河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他依着曲调,轻声的哼唱着,然来来回回,总是这几句。他暗暗一咬牙,纵身一跃,飞越银河。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天琴。
天琴轻轻的拢起自己的发端,淡淡的微笑溶入脸颊,看着龙池一步步朝自己走近。
龙池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心中不停的想着:“我该怎么面对她?我前世思念的恋人?我今生敬重的师长?”也许飞越银河容易,而要飞越自己心中的鸿沟却须格外的勇气与力量。
这数尺之遥,却是这般的短暂。走得再慢,也终于到了两人相对而立的时刻。
两人定定的对望着,眼神中的感觉却都是这般的复杂而难以辨认。
“你……”天琴终于忍不住开口,“你醒觉前世了?”
龙池点了点头,心中突然一醒,道:“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天鹰了,是不是?”语气中似有隐约的恨意。
天琴默然不语。龙池续道:“然后你有意用言语引得我对前世之情生无数好奇之心,好让我自己要求罗漪助我醒觉前世,是不是这样?!”
天琴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抚摸他的脸庞,然伸得一半,却又垂落,只是轻轻的理着自己衣上的飘带:“是,我是知道的。我也很想你也知道,可是不管是不是要醒觉,都应该是你自己做决定的。不是么?”
龙池凝视着她,只觉她眼中流转的色彩,依稀便如千年前初识她一般,其中有着无数值得他去爱慕、痴恋、爱怜的流光,不由得痴了。
天琴也这般的看着他,在她的眼中,他从来都不是自己的徒弟,而一直都只是自己那曾经的恋人。
龙池喃喃道:“我觉醒的,不只是前世。我已经在人世游荡了七世。每一世,我都尽心为善,我要的便是能有那么一世,可以因此入三十三利仞天,成为天神。只因为,在这里,有我值得用七世轮回去换得的东西。我只是为了可以看见你。天琴!”说到此处,心中一阵激荡,早忘了今生的人情。他忍不住伸出双臂,将天琴揽在怀中。天琴软软的倚着他的胸膛,这一刻,却是无限的柔情。
“可是也许是历经的时间太久了,我竟然忘却了初衷,反而只是执着要成为天神的这一过程。等这一世如愿以偿了,我却不知道,原来我那么久以来要追寻的,原来不是这闪耀的盔甲,而是我可以跨越银河,将你拥抱入怀。”说话间,龙池的目光越过天琴的头顶,散入无际的宇宙中。
“你能这样抱着我,我真是太高兴了。”天琴轻轻的说着,闭上双眼,回手牢牢将龙池抱住,仿佛生怕下一刻,他便会消失无踪。
龙池心中一跳,想道:“可是,为什么这一世,却还要让我碰见她?”这一个她,却偏生不是眼前的人。
“眼前的她,是我前世的所爱。然历经七世,我却早已改变。所有的爱意,又怎么经得起那么久的磨洗?便是我与天狼的兄弟之情,在我醒觉的刹那,也不是一般的烟消云散了么?原来所有的爱,都是这般的脆弱。原来没有什么可以经得起世情的反覆与变迁。原来我,早就不是天鹰!”龙池将脸埋入了天琴的发中,只露出双眼,眼中的光芒闪烁不定。
“我不是披着龙池外壳的天鹰,我是真正的龙池!我要成就我的霸业!我要与天狼……不,与秦弓试个高下,到底谁,才是这色界天的至尊!”如果天琴此时可以看见他的眼神,定会被他那凌厉的眼神吓坏,只是她看不见。
一个计划在龙池的心底冒了出来,他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深深的折服,并决定立刻去实行。
他低下头去,深深的吻住天琴的嘴唇。天琴矜持的闭上了双眼,却任由他唇齿间的肆虐。龙池在天琴的唇舌间不断侵略着,双眼却在欣赏着天琴的表情,目光中有难掩的邪意。
天琴轻轻的喘息着,只听得龙池在她耳边轻声的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那男子的气息冲入耳朵,令得周身酥软,不由嘤咛了一声,羞得脸颊格外的通红,整个身子都软倒在他怀中。
龙池的手指在她身上缓缓游移着,一种异样的火热自自己的心底升起,升起,仿佛要将两人一并融化……
银河上云起雨涌,风动水响,狂浪拍岸,惊涛卷起千堆雪。轰然的巨响将所有的喘息软语以及无边的春意一并掩盖。
过得良久,雨霁,云开。天琴静静的躺在龙池宽厚的胸膛上,眼看着迢迢银河,唇边有分外的妩媚。婉转的眼神中,仿佛还在体味着适才的温存。
龙池双目向天,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但听他轻声道:“我如今还是天帝要拿的要犯,以后我们该如何是好?”
天琴朝他瞥了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幽幽的怨怼,仿佛责怪他的说话破坏了这大好的气氛,歇得一阵方才道:“我才不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都已经是……是……”是了半天,脸陡然又红了,却没有是出个所以然来。
“嗯。”龙池嘴边滑过一丝笑意,接口道,“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
天琴横了他一眼,骂了声,“过分!你就不能不说出来么?”
龙池将嘴凑到天琴耳边道:“刚才不知道是谁好像很兴奋的样子,要不要再来一次?”
天琴啐了他一口,想要跳起身来逃走,却被他一把拉住,牢牢的抱在怀里。只听他道:“我们还是说正事。虽然说咱们俩若是就此双宿双栖,也好羡煞那一帮神仙,只是我们也不能一辈子东躲西藏,没个安宁日子过的。这样我又怎么对得起你呢?”
天琴扮了个凶狠的模样道:“你要敢对不起我,我就……”一时间却不知道就怎样他才好。
龙池笑道:“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不起你的。”顿的顿又道,“我想……如果天帝不再抓我就好了。”
天琴点头道:“想来也就是天魁等小人在天帝面前进谗罢了,你如能面圣,必定无事。”
龙池嘿然一笑道:“本来我也那么想,只是后来觉得如果我总是别人的臣子,过得了这次,说不定还有下一次。不如一劳永逸的好。”
天琴闻言一惊,陡然坐了起来,转头盯着他:“你的意思是?”
龙池缓缓点头道:“正是,如果我是天帝,便再也不会有这等事情了。”看了看天琴的脸色又道,“你害怕什么?以我们的神通,难道做不成天帝与天后么?”
天琴默然不语,过得半晌方道:“你变了,按着以前的天鹰,他连想都不会想到这样的念头的。”
龙池一跃起身,大笑道:“我何曾说过我是天鹰了?我是龙池!我是一定能坐上帝位的龙池!”他大笑的声音震响天宇,便是汹涌的涛声都无法将之掩盖。
天琴看着他的模样,无穷的惧意自心底泛起,将整个身心全然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