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鲜卑受挫 9417字(1 / 2)

 第三十五章鲜卑受挫

那队巡逻的鲜卑骑兵已经奔到近前,大约五六十骑,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一个大胡子大概听懂了他在说什么,摆手示意几个人上前在夏泽等人身上细细搜查了一遍,便喝道:“汉狗!跟我来吧。”留下四十多骑继续巡逻,带着夏泽等向黄河行去。夏泽几名随从眼睛中都掠过深深的怒意。夏泽用眼神示意他们忍耐,脸上不动声色,跟着那人骑马缓缓走下西岸斜坡,踏着鲜卑人在冰面上铺好的柴草沙土等行过黄河。

鲜卑人帐篷虽然多,但并不凌乱,排列严整,蕴涵杀机,看得出统兵之人胸中自有丘壑,如果这真是那个骞曼所为,那这个号称鲜卑第一勇士的家伙可不简单。武艺勇猛并不可怕,可怕是的胸有韬略。夏泽等人已经下马步行,两边经常有举着雪亮马刀的鲜卑兵呼喝恫吓,大声嘲笑。但夏泽等几人视若无睹,昂然前行。夏泽是抱着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的念头前来,跟随他的几人都是他从麾下士卒中募集的自愿之士,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唯一一条就是在这些胡狗面前不能堕了我大汉的威风。

良久才走到骞曼的大帐前。门口是两个身高丈二、膀大腰圆的壮汉,身穿皮袄,虽然寒风凛冽,仍旧敞着怀,露出强壮的肌肉,每人都抱着一柄巨大的铁椎,朝着夏泽等人呲牙咧嘴,如怒目金刚,又如噬人狮虎。夏泽微微一笑,踏进大帐。

帐很大。外面寒风刺骨,帐内却是温暖如春。上首一条极其雄壮的大汉斜靠在毛毡上,脑门上盘着一条粗大的辫子,耳朵上戴着巨大的耳环,乱糟糟的眉毛又浓又粗,眼窝深陷,枯黄的眼珠闪动着锋利的光芒,面前摆着一盆热气腾腾的羊肉和一大碗烈酒,正自旁若无人地大嚼。那人见夏泽等进来,将羊腿一放,笑道:“汉人何事前来求我?”说得是汉语,虽然不甚标准,但咬词吐字十分清楚。他目光如电,牙齿雪白,虽在微笑,一股强悍之极的杀气仍旧扑面而来。夏泽身子不由微微一震,随即稳住,他不答反问道:“座上可是骞曼单于?”大汉道:“不错。我就是骞曼。见到我何不上前拜见!”说到最后一句,将案几一拍,声色俱厉,如雷霆暴怒,帐篷嗡嗡颤动。夏泽若无所觉,笑道:“我乃大汉使节夏泽夏奉贤,代表大汉前来,与单于乃是平起平坐,何来拜见之说。”身子半转,向帐内扫视一眼,续道:“对来客诘问不休、刁难不止,这就是草原英雄的待客之道吗?”一眼已看清楚,帐内大约十来个人,分坐两边,看模样和穿着打扮都是首领、大人之辈。他们听了夏泽的话,不少人按在刀柄上,喝道:“兀那汉人,竟敢责备我等,好生无礼!”有几个不会说汉话,却听得懂,也大声用鲜卑语呵斥。

骞曼摆摆手,众人都安静下来,他犀利明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夏泽,只见此人身高七尺,面容清秀,一身文士打扮,姿态闲雅,镇定自若。便道:“来人,请汉使入座。”夏泽被引入客座,四个护卫站在他身后。骞曼抓起一根羊腿,朝夏泽掷来,道:“可能吃羊肉?”夏泽伸手接住,举在嘴边大口咬下,用力咀嚼,动作自然,豪放而不失粗鲁,大声道:“酒来!”骞曼示意送上烈酒。夏泽端起大碗,咕嘟咕嘟满饮一碗,用袖子抹抹嘴边酒渍,咂咂嘴,道:“好酒!”各部落大人都眼前一亮,齐翘大拇指,赞道:“好汉子!”这草原青稞酒极为浓烈,即便是他们也不敢这么轻易满饮一碗,见夏泽如此豪爽,都觉得很对胃口。

骞曼眸子中一丝凌厉之色一闪而过,点头道:“不错,不错。是条汉子。”夏泽微微一笑,端坐不语。骞曼漫不经心地道:“听说吕布要废了皇帝自己做,夏使节可曾参与这件大事?”夏泽霍然起身,冷冷道:“单于从何处听得这等谣言!吕大将军一心为国,忠心耿耿,何来篡位之说?请骞曼单于休要散布这等子虚乌有的谣言,不然泽恐怕草原男儿的鲜血将染红白雪蔼蔼的北疆!”骞曼还没说话,众部落大人都勃然大怒,纷纷七嘴八舌地谩骂。夏泽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斜睨着他们。一个阴柔的声音道:“我鲜卑铁骑二十万,尔等美稷城不过六千人马,我等对付你们如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吕布的小朝廷亦不过几万人马,还要对付四面八方的敌人,如何与我们抗衡。至于说所谓的飞将称号、所谓的天下第一说法不过是你们自封的,我鲜卑第一勇士骞曼单于日夜盼望与吕布来一场决斗,赫赫,你问他可敢来?而会猎黄河,流尽鲜血、染红大河的只怕是你们汉人吧。”那人三十上下,脸庞狭长,鹰鼻阔口,目光阴沉,坐在左首第一位,显见地位崇高。

夏泽道:“这位是?”那人道:“我乃魁头单于之弟步度根是也。”夏泽道:“久闻魁头大单于英明神武,威震草原,恩泽北疆,不知为何却没有见到。”步度根皱眉道:“魁头单于另有要事,岂为尔等所知。”他已瞥见骞曼脸上那丝阴沉,但这个问题十分敏感,想辩解却无从说起。夏泽微笑道:“是吗?魁头单于是小瞧我大汉,不屑亲自前来,还是为了对付东方之敌?骞曼单于可愿一解在下之疑?”骞曼冷冷道:“汉使,你来我营可是为卖弄口舌的?如果确实如此,如今你已经很好完成,那么请回吧。如果还有别的事,那就赶快说出来,拐弯抹角的那人好生气闷!”

夏泽已经坐下,向骞曼一拱手,肃容道:“骞曼单于教训的是。在下失礼了。我大汉太史将军派遣本使前来,是为大汉与鲜卑百年和平大计着想。只要骞曼单于退出我朝土地,我们订立盟约,则骞曼单于能够享受通商互市之惠,以多余之物换取粮食等生活用品;我大汉也可以斜趋上谷及其东,为骞曼单于对付其他部落,帮助骞曼单于一统漠北,恢复檀石槐大单于的荣光。单于及各位大人觉得如何?”帐内众人顿时被他描述的美好蓝图震住,面面相觑。良久,步度根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这不是缓兵之计。现在你们朝廷危机四伏,一旦几年后解决隐患、扫平天下,我们还拿什么与你们抗衡!”夏泽手按胸膛,肃容道:“在下可以以人格和良心担保绝无对贵方不利的意思。若有违背,天雷殛之!”置鞬落罗、日律推演、宴荔游等大帅都纷纷点头,表示可信。步度根却心中冷笑:“兵不厌诈,发这么誓还不给放屁一样。”不愿喧宾夺主,看骞曼如何说话。

骞曼却不说话,道:“汉使已经累了吧。来人,带汉使下去休息。”进来几名大汉将夏泽等带了下去。夏泽刚出帐门,置鞬落罗等人纷纷七嘴八舌地问骞曼该怎么办,是打还是和。骞曼嘿嘿一笑,神色间有几许奸诈,道:“我们和汉人之间哪来什么绝对的和与打,什么有利我们就做什么。我的意思是先打打看,听说美稷城有十万人口,无数粮食财物,如果能打下来大家都有好处。如果打不下来,我们也不能白来是不?可以南下雁门。汉人的雁门太守马慎是个软蛋,一会向袁绍示好,一会向张燕示好,本身没有多少兵力,我们可以再抢他一抢。反正汉人又追我们不上。”大家纷纷称善。

步度根道:“审先生还在我们这里,他比较熟悉汉人情况,何不请他前来商量一下。”众大人点头称是。片刻后两个鲜卑人引着一名穿着棉袍、头戴棉帽的汉人文士走进大帐。那文士三十来岁年纪,瘦小枯干,刀条脸蛋,留着两撇鼠须,小眼睛滴溜溜转动,踱着悠闲的步子,本想装着潇洒,但却给人一种奸诈、猥琐的感觉。骞曼对这人有些讨厌,不想跟他罗索,开门见山道:“审先生,方才美稷城太史慈军派了一个使者来,想与我等讲和,审先生觉得如何?”这审先生吃了一惊,脸上充满忧色,拱手沉声道:“单于危矣!此必是太史慈之计,想羁縻单于,以等待朝廷援军到来。为今之计,单于应速速斩之祭旗,然后大军雷霆万钧进攻,拿下美稷城,则进可攻,退可守,大事可成。”步度根深以为然,河套平原鲜卑垂涎已久,如今乘南匈奴与汉军相争,正可以乘机夺取。

骞曼一笑,并不表态。他并非看不到河套平原的重要性,但夺取河套平原后自己必将面临汉军的一系列反击;而魁头以及中部大人柯最、阙居、慕容等与袁绍交好,则可以迅速瓜分公孙瓒的幽州。自己啃硬骨头,他们却吃肉。这样下去,此消彼长,自己在西部鲜卑中的实力必将大幅度下降,别说跟魁头争夺大单于之位,就算自保都难。自己这次说服魁头合兵十几万南下,目的是夺取人口和财物,可不是挖个坑让自己陷进去的。所以,这美稷城要攻,但攻下后烧之即可,犯不着成为自己翅膀上的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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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慈正在城中视察新兵的训练情况,忽报夏泽回来了,忙命人带他过来。夏泽下马后快步走过来,注意到周围人太多,脸上保持平静,眼神中的许多话语却清楚地传递给太史慈。太史慈对他知根知底,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说,便将那几千新兵交给中级将官继续操练,笑着对夏泽道:“脸色不错,看来没吃什么苦头。”夏泽也笑道:“那些鲜卑狗子怎敢对天朝使节不敬。”不一时骑马回到左贤王部,太史慈命人将许褚、陈宫请了过来,向夏泽道:“奉贤,你去鲜卑人那里结果如何?”许褚、陈宫刚刚入座,夏泽就又急又快地道:“大人,快快准备应战。末将觉得鲜卑人马上就会攻城。”他回来的一路上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现在已经十分肯定。太史慈道:“别急,慢慢说来。你为什么说鲜卑人会攻城?”

夏泽先把出使情况做了简单汇报,道:“第一次会面,末将按照大人与军师议定的言词说了一遍,那些部落大人有人动心,但步度根极力反对,骞曼好像也很犹豫;于是把我软禁了两天,想必是开会商议该怎么做;到了第三天,骞曼再次与我见面,态度大为改观,表示对我们的提议十分感兴趣,愿意与大汉保持和平,但怎么归还占领的漠南地,还要再行商议。然后,就把我送了回来,还送了百只牛羊,数十匹战马。”顿了一顿,总结道:“表面看起来他们是友善之意,但仔细推敲则不然。骞曼做得稍显过火了。他们是陈兵十几万在我们境内,不提具体退兵之事,却如此卑词重礼,若不是包藏祸心,还能有什么解释?我看他们是想麻痹我们,然后突然进犯,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陈宫点头道:“奉贤分析得有道理。常言道贼不落空,鲜卑人既然来了,哪里可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蓝图就乖乖退兵呢。我本来的推测是这样即便不能让他们退兵,也会羁縻一下他们的步伐,现在看来并未起到什么作用,这个骞曼挺有决断啊。”捻着胡须陷入沉吟。夏泽忙补充道:“这一遭也不是白去,起码发现这么几点。第一,鲜卑人二十万大军只是虚张声势,根据末将对他们营盘的观测,也就是十四五万左右;第二,这次鲜卑军是以骞曼为首,但坐镇后方的魁头大单于派其弟步度根领兵来助,骞曼和步度根貌合神离;第三纯粹是末将个人猜测,末将觉得袁绍可能在其中推波助澜。”太史慈沉声道:“第三点你有何根据?”

太史慈心中思忖着:自从中原会战失败后,袁绍立即上书朝廷,言词谦卑,表示自己是受人挑拨,请朝廷体谅,派人送了大量珍宝给朝廷,希望朝廷允许自己戴罪立功,为削平乱世出一份力量。朝廷见袁绍服软,也不为已甚,关键是想先把北疆事情解决。袁绍虽然目前实力较为强大,但大将军认为此人宽而无谋,优柔寡断,难成大器,一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因此命令袁绍南下青州征讨伪青州牧曹操。袁绍正在厉兵秣马,准备攻打曹操。如果说鲜卑背后果然有袁绍的人在搞小动作,那么袁绍此人枭獍之心不可不防,出兵攻曹只怕也是出工不出活、打雷不下雨。这一消息必须尽快报告大将军。

夏泽脸色有些尴尬,声音低了下去,道:“只是末将的感觉,并无证据。”太史慈摇头道:“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袁绍归服朝廷意义非同小可,据说西凉韩遂、马腾,益州刘焉,荆州刘表,甚至江东孙策都大为震动,表示愿意服从朝廷,并护送贡品上京。天下一统也许只是隔着那么一层窗户纸。”夏泽恭声道:“大人教训的是,末将鲁莽。”

太史慈遂命人将各军将领请来速速准备迎敌之策,不管鲜卑来不来,总要做到有备无患。

步度根跟随骞曼以及其他部落大人骑马站在一处山坡上,回头望望黑压压的大军,再看看前面低矮的美稷城墙,嘴角掠过一丝冷笑,看来太史慈是准备死守了,哼,也怪不得他保守,实力的差距在这里摆着呢,不管攻不攻得破美稷,骞曼都要跟大汉死磕上了。他瞥了瞥身形豪壮、英姿奋发的骞曼一眼,心道这人在草原上也算一号英雄了,可惜估不清形势,他以为汉朝还像前些年那么好欺负么。现在吕布独揽朝政,虽有独夫之嫌,但政治清明,经济发展,加上军事上所向无敌,已经不是处于分裂阶段的草原民族所能抗衡的了。正好,骞曼想从自己大哥手中夺权,那就引他走一条不归路吧。

骞曼在夏泽回到美稷的当天夜里就对美稷城发动猛烈攻击。城下城上双方先展开对射,本来是守城方占据有利位置,居高临下,鲜卑人盔甲又比较单薄,所以损失不小,但鲜卑人实在太多了,几万人一起向城头射箭,利箭如同瓢泼大雨,足足持续了一柱香功夫。城头上守兵经验不足,开头损失不小,后来在许褚的大声吆喝下,也逐渐学精了,纷纷弯腰背负盾牌行走甚至爬行。还是有不少人被鲜卑人的利剑射死,尤其是不少鲜卑人箭上涂了一种毒性强烈的毒药,中者难救。

傅石俯身急行到在城头指挥战斗的太史慈旁边,在震耳的杀声中大声叫道:“太史将军!这样下去我军太被动了。何不出其不意的出城杀他们一下子!”太史慈盯着城下火把的亮光中,淡淡道:“更加被动的还在后面。你来看!”伸手一指。傅石看到下面鲜卑士兵推出的东西,不由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