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到安禄山一点也不按照套路出牌,完全无视了朝廷官员该有的体面。
他更想不到,此时在望景峰上,知道了那块团龙玉牌是李隆基赐给一个傻子的护身符的姚异,早就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三百遍了。
此刻,堂下那帮工匠则可谓是目瞪口呆,东主安禄山,在他们原本最惧怕的官老爷面前,居然会是一副这样嚣张的姿态。
而且,他居然是皇帝的人,难道说,是皇帝让他来带领自己这帮穷苦人致富的么?
难怪他敢向大家保证,官府绝对不会为难他们,看现在这个架势,他不仅没有惧怕官府的这位县令老爷,反而更像是欺压他一般。
既然孙守仁说自己是皇帝的人,安禄山也懒得否认,再度淡淡的开口道,“说到朝廷法度和规矩,那我就姑且跟你论一论好了。
按照唐律,官员贪污公款一百贯,当处以何等刑法,你应该很清楚吧!
市署每天往你家里送一百多贯钱,一年下来,至少有三四万贯吧!
据我所知,孙县令你在万年县的任上,应该有两年多了吧!市署那些小吏往你家拉的钱,就算不足十万贯,也有八万贯了。
你说,我将这些罪证呈报陛下,你会死多少遍?”
闻言,孙守仁眼神之中极力隐藏的那一丝恐惧,变成了惊慌,要知道,他身后的那帮人虽然有谋划,可现在却还没有准备妥当,一旦自己的事情先抖出来了,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于是急忙开口否认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按照朝廷制度,即便你对本官的执政有所异议,也只能上本弹劾,可不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本官名声。”
就刚才安禄山讲的这些内容,已经让林雄以及诸多的工匠们瞪大了眼睛,受了刺激了。
要知道,一个五品官的年俸禄,不过两百来贯而已,两年时间,贪污八万贯,等于是贪污了一个五品官员四百年左右的俸禄,这个数字,可真是吓死人。
安禄山依旧是执笔书写,嘴角翘起一丝不削的表情道,“污蔑你的名声?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工夫么?要是想要拿下你,我何必等到今天。”
闻言,孙守仁目光连连闪动,看来,眼前这人对自己的调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之前他在姚府商议的收尾计划,只怕是来不及执行了。
可是安禄山来衙门之后,闭口不提对付他的事情,也没有带人锁拿他,这倒是让他觉得有些怪异,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究竟意欲为何?”
安禄山笑了笑,将他刚才书写下来的内容看了一遍之后,很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古语有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管是为谁当差办事,都不过是求些财货傍身而已,所以嘛!我想见见你背后主事的那些人,谈谈有关利益的事情。”
孙守仁闻言表情一僵,思维完全跟不上节奏,不过,他算是认清了自己在面前这个人眼里的地位,不过是一条小杂鱼而已。
然而,他背后那些人见不见安禄山,又岂是他能随意应承的。
虽然这几个人的身份,在长安城的权贵圈,并不是多大的秘密,毕竟,他们的党羽几乎占据朝堂一半人数,但他们从来没有亲自出面做过什么事情。
不过,安禄山竟然想要的是利益,孙守仁倒是觉得,自己或许找到了一些主动权,很是干脆的摇头拒绝道,“这是不可能的。”
“呵呵,是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市署的人除了把钱送到你府上,还送到了那些人府上么?今天已经撕破了脸,你不帮我约他们,那我就自己去他们府上找他们,到时候,可能会比现在这个情景更加难看。”
安禄山的笑意让孙守仁心里一寒,然而,还不待他说话,却见安禄山将自己刚才写好的那张纸条伸到他的面前道,“我让你帮我用印,你肯定不肯,所以啊!我其实更喜欢用比较直接的方式。”
说完,安禄山一把就扯过了孙守仁腰间的印符,在他书写的那张白纸上盖下了印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