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外表极为简朴的青布马车却由两匹骏马拉着,甩过一路扬起的尘土疾奔向前。
顾蓁坐在马车里,被不时出现在车轮下的石头或是坑洼引起的颠簸摇晃着身子。在高度紧绷中,忽然有了一丝出神的罅隙。恍惚之间,她忆起了十三岁那年被父亲找到返回建康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也是坐在马由高头大马拉着的马车中,时常因为错过投宿的地方而连夜赶路。
只不过不同的是,那时有父亲陪在她身边,白天赶路还是夜晚前行对她一个只需操心睡觉和吃饭的人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算来,她与夜路原来这么多年前就结下了不解之缘。
感觉到背上略微加了些重量,顾蓁才从遥远的记忆中回神,离芷正将一条薄披风披在她身上。顾蓁正欲说话,隐隐的声响追上疾驰的马车,穿过车壁传入耳中。
同一时间,离芷放在她脖颈前正在为她系披风系带的手停下来。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瞬间涌出的警惕。
而不多时赶车人传来的话,证实了她们心中所想。
“王妃,后面有人追过来。”负责赶车的是几日前那一老一少两人中的年轻人,对着车内喊话的同时将上身旁倾,扭过头去看马车后面的情形。
“天色太黑,看不清楚具体情形。”赶车人接着喊道:“但是能听出有大量的马匹,至少不少于三十匹。”
“是过来追我们的。”顾蓁的声音自车厢内传出,“快走!看看前方是否有密林岔路,有的话就拐进去。”
“是。”说话之间,后方的声响越来越清晰,顾蓁身在马车之中,甚至能感受到大量马蹄踩踏地面而产生的震动。
三日前她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匆忙摆脱了棣棠,是因为离芷给他用的药根本不是什么能致命的毒药。
因为缺少原料,匆忙制成的迷药只能算是半成品。为了让它起到相应的作用,就要从用药的频率上做出改变。
棣棠之所以能一直处于昏睡之中,不过是因为离芷每隔几个时辰就给他喂食一次药物。
配制迷药所用的原料,便是那名小婢女被萧允支使去采来的草药。在经过四五日之前的那片地域的时候,离芷偶然间发现了那种草药。
但是她和顾蓁两人除了夜间歇息,一直都在棣棠的视线之中。摆脱他的视线之后,又会有侍卫在门外或是车外站岗。所以想要将那草药拿到手中,只能假借他人之手。
而唯一能够借用的“手”,只有萧允以及那名因为年纪小做什么都会被忽略的小丫头。
最不希望顾蓁被棣棠挟持回百越的人当中,萧允绝对属于其中一个。至于原因,不过是女儿心头那一抹抛不开的情愫。
顾蓁绝非迟钝木讷之人,也早已不是情窦未开、不识六欲的稚童幼女。棣棠虽然将她从建康城中劫掠出来,却始终不曾危及其性命。更甚者,对于她一个阶下之囚,甚至能多出许多耐心和宽容。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又意味着什么,棣棠虽然从未言明,顾蓁却不会不清楚。而同样作为女子,并且是一个早已经将整颗心都给了棣棠的女子,萧允也不会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