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白祀正要夹菜的手一停,“说的也是。”她将粥碗扒干净,站起来,“咱们这就开始吧。”

“倒是没注意姑娘换了套衣服。”司柏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剑衣,银底蓝纹,气质清雅,相比平时宽松的裙子,韵致线条被紧紧勾勒,感觉别有一番利落英气,比府中那位殿下都悦目,“今日暂且用不上这样的衣服,先学基础的东西,你这身衣服可过几天穿。”

“过几天?”白祀愣了下,揪了揪身上衣襟,复又座下,“既如此,那小女子再用点。”

司柏:“……”

男人笑了笑,无奈陪坐下,顺手招来伙计要了一坛刀尖火,然后,那一双清黑的幽眸便专注包裹着她优雅又似贪婪的吃相,心头温柔缱绻。

“大人喜欢大早上喝烈酒?”

“给你准备的,吃完记得拿上,也许用得到。”他现在是意识体,无法长时间拿任何东西,坐在凳子上其实都是隔着一层元气的,否则身体会直接穿过。

白祀不解,也没多说什么,可结账的时候这家伙一句我用得到就让她掏钱,简直没一点君子风度,刚才替她解围的那点感激瞬间烟消云散。

用完早食,两人来到客房。

将酒放在桌上,女孩正襟坐下,然后瞪向对面男人,使劲瞪,用力瞪,“要做什么?怎么开始?”

“先给你讲讲道,讲讲怎么平心,静气。”他拽了个凳子,与她面对面而坐,迎着她愤懑的目光,唇上勾起一丝揶揄。

“我才没生气!”我这是在心痛银子!

“是吗?”司柏戳了一下她鼓起的腮帮,故意笑出声,“咳,那便听讲吧,纵天之法最讲究平心,静气,天之道,便是虚与合之道,虚即是静,合便是动,动静相转如意,即可纵天,不过,本君期待你学得不好,因为想看看,从云上摔下来变成肉饼的那一刻,还有没有人赞你是大美人儿。”

“你!”白祀气得胸脯起伏,指着他骂了句,“幼稚!”

“继续!”她颓然放下手,吸了一口长气,让自己进入平静,她其实十分奇怪,为何独独只有这人,只有这人总能轻易挑动她的情绪,真是失败,失败,简直就像是她的克星。

果子,她现在好想嚼几颗果子!

“你这样强压脾气可不行,会损伤身体,对剑士来说就是心魔成因,人都要寻求一定的道,贴合天地悠长,以达长寿安康,今日咱们不论长寿,只论每人都有的气运。”

“气息,天息也,浩载万物,源于虚,生于合,凭于息,世间生命都因苍天而蓬勃,这蓬勃的力量便是气运,是苍天赋予的生命力,回到我们人类上,对人来说,气运不仅是生命,更是靠近苍天的距离,气运越高,离天越近。”

“人体藏纳万浊,病气、罪孽、因果等而沉重,沉重的另一半便是气运,也是唯一能承托沉重的东西,浊为阴,气为阳,两者皆不稳定,又互为平衡,而一旦失衡即会互相吞噬。”

“气运强则可升天,浊气盛便会走霉运,最后走向死亡,此永恒不变,除非摆脱浊气,彻底超脱。”

“而纵天之法,即是通过凝聚身上疏散的气运,化作云雾之状,将身托起的一种技巧,原理十分简单,但前提是必须……。”

“平心,静气?”白祀听着他的道,不觉入了迷,直到没了声音方才清醒,他说浊为阴,难道最近老走霉运就是体内阴阳失衡了?

“对,然后需要一双够稳的腿。”

“腿?”

“对,不要被驰骋云端时潇洒的身姿所骗,实际这时的身体比以往更沉,大约是平时体重的一倍,因为气运几乎全到了脚底,所以,为了能轻松在天上穿行,不至于忽然脱力或气息不稳跌落,就需要一双够稳的腿,然后就是够稳的呼吸,两者缺一不可,否则一个乱,就可能摔成肉饼,不管你生前长成什么俏模样。”

“竟是这样……”白祀瞧了瞧自己修长的腿,有些烦恼,她是很清楚自己有多懒的,最近走的几次路,恐怕是她最大程度的锻炼,她体重大约九十斤,多一倍应该能撑住吧。

“修炼纵天之法练的就是腿与呼吸,我只传授给你呼吸法,至于腿,扎马步总会吧?这是最简单的。”

“嗯。”白祀点头。

“那就好,纵天之法分为三段,聚气、踏气、行气,聚气聚运成云,踏气,即是踏云而行,前提还是那个稳字,稳定控制呼吸,稳定气运之云不散,否则还是那个下场,啪唧一声,让你摊成肉饼时听个响儿。”

白祀:“……”

“先讲聚气,聚气分感气、凝气、固气,现在随着我的声音,闭上眼,静下心,让意识沉浸于体内……”

白祀阖上双眸。

“然后,感受自己的生命力,感受自己的温度,……它们那么温暖,……在蓬勃,在跳动,在怒放……你像沉入了一片散发高温的河,河水炽热通红,……对你来说却是恰当的温暖,……你徜徉在河水里面,肆意奔流……你可以尝试捧一手浇在身上,是不是觉得很暖,像是回到了宫胎,被羊水包裹……尝试呼唤,呼唤这片河…你与普通凡人不同,你可以做到,让它随着自己走,它代表着你的生命,让那温暖追随你,让你的生命被你掌控………”

白祀沉浸在男人的引导里,渐渐下坠,下坠,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竟让她恢复了视觉,渐渐看到一片红色的温度,炽热、耀眼、美丽、温暖,每一次跳动都像在赋予她一份活力……她随着他的话,眼前一红便沉入一条大河里,可游上来后,她见到的不是沸腾的红色河流,而是沸腾的岩浆与烈火,火泡咕噜崩溅,灼风扑面,她正置身其中。

白祀半梦半醒,下意识追逐着他的声音,捧了一手岩浆浇在身上……

滚烫的热传来,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割入皮肤,她意识反射性排斥,岩浆之河迅速崩溃,像要回到现实,她赶忙凝神稳住,又捧了一手冒泡的岩浆,注视着,暗示低语,“我属火,我属火…我属火…我属火…这是属于我的温度…”手中岩浆毅然浇在头上——

眼帘被炙烈的颜色烧为通红,蔓延向远处赤暗的天空,化作一片焚天大火,灼烈、鲜红、狰狞,失去了所有的温暖与温柔,刺鼻的岩火味不断冲入鼻子,遮天蔽日的剧烈浓烟中,她隐约听见有无数人在哀嚎、求救。

白祀浑身颤抖,被那朦胧的惨象感染,她不由失声尖叫出来,一瞬之间,仿佛有无形之轮滚碾而过,将一切烟火悲剧消弭无影。

白祀恍然回神,耳边男人的声音犹在,“尝试呼唤,呼唤这片河…让它随着自己走,它代表着你自己生命,让那温暖追随你,让你的生命被你掌控……”

她张开双臂,闭上眼,岩浆的灼热在身上仍未消散,胸口隐隐发着痛,似着着烈火,如一条条火蛇在钻爬啃噬,一遍遍破坏着胸腑,要将血液融化烧干。

这就是火,她一直不知道,却让别人一直体会的杀生之火。

她开始尝试呼唤,紧闭的眼内斥入一片烈火,侵蚀进意识海,当回过神,她已踩在无边黑暗里,脚下有一条小路在燃烧,四周虚无闪烁着小小的火光,如同渺淡的星辰镶嵌着,虽然渺小却又博大,散发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气息。

火里奇妙的纹路在燃烧,蜿蜒如勾,晦涩神秘,那是她所熟悉的火文,她的目光不自觉黏上了,注视着它们燃烧,摇晃,变幻,又似在生长,感觉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异常奇妙的一种感觉。

蓦地,脑中冥冥传来呼唤声,指引她向前走,她看了看脚下火焰小路,小心翼翼迈开步子,挪步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