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迩赛与南怀仁打赌一事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闹得北京城沸沸扬扬。有人说洋大人乃是从西天来的,跟孙悟空拜过把子,八成有两把刷子。有人说这洋人就是糊弄事儿,骗钱来的。说法不一而足,但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最大的谈资。更有甚者添油加醋,将南怀仁与马迩赛的前世今生说得是头头是道,令人不得不信。
马迩赛府上更是热闹,索额图调了御前侍卫及五城兵马司的巡捕是围得是水泄不通,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便是皇宫也未有如此周密防范。鳌拜见过之后大为恼怒,训斥了索额图几句,这才让御前侍卫撤了回去。
过了两日,康熙见毫无动静,心内不由得大为焦躁。忙宣纳兰容若前来见驾。容若只道:“大哥近来只在东厢房看书,我也问过,但是大哥却一直迟迟不肯说。”康熙恨恨地道:“一会朕便将马迩赛宣进宫来砍了,看他死还是不死。你说这南怀仁,没事打这么一个赌。当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吗?”容若只好劝道:“大哥既然教南大人如此打赌,必然有办法,且过今晚再说。”
康熙一夜无睡,让执事小太监密切观察着马迩赛府上的动静。约莫子时刚过,执事太监进来禀道:“启奏万岁,马迩赛府上走了水,乱成了一锅粥,但是防卫森严,派出去的小太监无法进府,只得回来禀报。”
康熙大喜,只是不知情形如何,坐卧不安。将近天明,容若进来秘密禀道:“二哥,马迩赛死了。”康熙一听,顿时难以抑制心中喜悦之情,忙道:“怎么死的?快给朕说说。”容若道:“大哥没让我出面,玲珑姐说是扮鬼把马迩赛吓死了。”康熙听了不禁疑惑,问道:“马迩赛并非胆小之人,如何能将他吓死?”容若道:“个中缘由还得问大哥去。我只是怕二哥等得着急,先来给大哥报个信儿。”
康熙笑道:“跟大哥说一声,有空进宫一趟,朕要好好问问。朕先去上朝,今儿在朝堂之上,朕要好好看看他们的脸色,哈哈。”
康熙笑着来到乾清宫,百官早已在外面候着。行过三跪九叩大礼之后,康熙故作深沉道:“今儿是第三天了,马迩赛跟南卿打赌的事怎么样了?咦,马爱卿怎么今天没有上朝啊?”
索额图上前道:“启禀皇上,马迩赛大人昨夜被恶鬼惊吓,突发心绞痛,太医救之不及,已于昨夜在府中病故。”
一脸容尖削的长须官员上前怒道:“这明明是你们捣的鬼,杀害朝廷重臣。索额图,你可知罪。”
康熙“咦”了一声道:“这可奇了,马爱卿到底因何病故?索额图,你且从实道来。”
索额图叩首道:“万岁,奴才奉命保护马迩赛尚书,本来万无一失。只是昨日鳌中堂斥责奴才擅用御前侍卫,不得已只得依靠五城兵马司保护。没料到尚书府昨夜走水,臣担心马迩赛大人安危,立马与费扬古统领赶到马迩赛大人卧室。就只见……就只见……”
康熙问道:“就只见什么?”索额图道:“只见马迩赛大人心绞痛发作,大喊:‘有鬼有鬼’,太医赶来之时,已然病故。此事费统领可以作证。”康熙道:“费扬古,可有此事?”
一英俊少年上前奏道:“启禀皇上,臣与索大人赶到之后,尚书大人确实心绞痛发作,救治无效身亡。”
费扬古乃是正白旗副都统,前内大臣、三等伯鄂硕之子,马迩赛账下得力爱将,武艺卓绝。班布尔善见费扬古如此说,心中虽有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鳌拜见朝中一品大员身亡,如此大事康熙竟当儿戏一般,十分荒唐。上前说道:“皇上,马大人死因应该着刑部彻查,若果真是有人谋害,必当治此人之罪。马大人给咱大清忠心耿耿办事,恳请皇上下旨厚葬。”
康熙心内不悦,假装叹道:“是啊,马大人一生为国辛劳、心力所瘁,实为朝廷股肱之臣。朕本想倚重,惜天不假年,朕心甚为悲痛。赐一等精奇尼哈番,谥‘忠敏’,着礼部厚葬。”
礼部领旨,众官员齐声道:“皇上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暗藏内心激动,说道:“近来灾异频见,必是有冤魂作祟。不过历法关系重大,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九卿、科道等会同确议具奏。”
散朝之后,康熙来到上书房,见周禾匀、杨玲珑、容若已在书房里等候,心下甚喜。康熙笑道:“大哥,你果然神通广大。马迩赛这老小子仗着鳌拜和班布尔善撑腰,处处与朕作对。他这一死,鳌拜可是断了一条臂膀。”
周禾匀微笑道:“马迩赛这一死,倒是帮了我们不少的大忙。师姐,劳烦你把昨晚的事情清清楚楚的给皇上说说。”
玲珑应道:“是!那一晚我与马开山师兄潜入马迩赛府邸。就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巡捕,要想秘密潜入,自是再简单不过,更何况还有内应帮忙。”
康熙笑道:“索额图这差事办的不错。”周禾匀道:“师姐说的内应可不是索大人,而是正白旗副都统费扬古。”康熙惊道:“他不是马迩赛的部下吗,怎么肯帮你们?”
周禾匀微笑不语,示意玲珑继续说下去。玲珑说道:“我们来到马迩赛卧室,我假扮成女鬼模样,抱着一个假婴儿,用绳子系在腰上,马师兄和几名弟子将我吊了起来。将马迩赛叫醒之后,他自然是吓得魂飞魄散,他的小妾当场就给吓晕了。我扮作鬼声叫他:‘马迩赛,你还我命来。’马迩赛哆嗦道:‘你是谁,我跟你无冤无仇,何曾要过你的命?’我说道:‘你害死了我的儿子,又将我害死,我终于能从地府出来找你报仇了!’马迩赛看了我一眼,更加害怕了,说道:‘董鄂妃,不,端敬皇后,你和你儿子不是我害死的,都是班布尔善和八卦教干的,你要找,找他们索命去。’”
康熙听了皱了皱眉头,惊道:“端敬皇后和荣亲王都是被班布尔善害死的?”周禾匀道:“继续往下听。”
杨玲珑继续道:“我说:‘你指使钦天监利用历法之事诬告汤若望,因此班布尔善才将哀家杀死,你们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哀家先找你偿命。’说罢我就用马师兄作的机关假手,伸过去掐住了马迩赛的脖子。这个假手表面跟皮肤一模一样,在冰里冰镇了好一会儿。马迩赛一摸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叫道:‘娘娘,都怪下官一时糊涂,娘娘饶命。’这厮只顾一个劲儿的求饶。我说:‘你将这事原原本本的供出来,阎王大人看在你据实以告的份上,定当将你从轻发落,否则立时打入十八层地狱。’马师兄这时点着了在屋里预先准备的硫磺和麻油,马迩赛更加慌了,把一切都给招了。于是我把猪舌头吐出来吓一吓他,没想到竟一命呜呼了。原来当年班布尔善指使刘佐臣杀害了荣亲王,顺治爷悲痛不已,命钦天监挑选葬期。于是杨光先借机弹劾钦天监误用洪范五行,犯了杀忌,后来暗中杀害了端敬皇后,坐实了钦天监的罪名。但是顺治爷一直维护汤神父,迟迟不肯下旨杀了汤神父和南怀仁,这也让班布尔善动了杀机,偷偷教人将天花传入宫中,顺治爷因而不幸归天,因此才有‘历狱’一案。若不是皇上得上天庇佑,恐怕也……”
周禾匀“咳”了一声,示意玲珑不要再说下去,此事说之不详,以免康熙忌讳。康熙儿时曾患过天花,众人都只当已然活不下去,准备后事。结果竟然奇迹痊愈了,这也让宫中流传康熙乃是天命之子,诸神庇佑之说,顺治这才放心将皇位传位与他。
康熙听到此已是恼怒至极,将朝冠狠狠地摔到地上,接着把朝珠也摔将出去。容若道:“二哥,事已至此,当想方设法铲除朝中奸佞,维护祖宗传下来的社稷才是。”
周禾匀道:“其实鳌拜忠于顺治爷,顺治当年怕你们兄弟年幼,扶不起祖宗留下来的社稷,本想传位于堂兄安亲王岳乐。经过汤若望的一番劝说,才立你为帝,命鳌拜辅政。鳌拜这人一向没什么心眼,又居功自傲,总想着满人为先,仗着是辅政大臣,对你自然是有权利督导。但是后来受到班布尔善怂恿,让鳌拜结党营私,导致你与鳌拜关系恶化,他好从中坐收渔利,其实最终想当皇帝的是班布尔善。”
康熙气愤难禁,便欲带兵兵围班府。容若劝阻道:“且不说这皇宫中的侍卫都是班布尔善的人,兵部、前锋营、骁骑营、护军营都归他们一党管辖。即便要从丰台大营调兵,还没等进城,估计兵部就已经知晓了。二哥,还须从长计议。”
康熙岂有不知这番道理,只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诛贼之心半刻也等不得。经过容若一番劝说,定了定神,说道:“不错,大哥,接下来我们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