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战场已经失控,朱匡武一拉缰绳,正准备拍马而走,逃离战场时,向善志眼疾手快,驰马赶到,长刀一挥,白刃闪过,朱匡武已是身首分离,项血溅出丈余远。
一看主将阵亡,陏军士卒更无战心,全都跪地求饶,纷纷缴械,义军胜利的欢呼声顿时四起,震天动地,经久不息。
……
数十里外的鄠县城头,双方的攻守战早已白热化。
城下,陏军骑兵绕城驱驰,劲弩仰射雉墙,掩护步兵架梯攀缘,攻击而上;城上,义军凭城抵抗,持盾御箭,短刀长槊从垛口纷纷刺杀,不放一个敌人攀上城来。
这支陏军早于前往临川岗的重甲骑兵离开长安城,因步骑相杂,行动较慢,阴世师盘算着当他们到达鄠县城下时,临川岗的战斗也已打响。如此一来,迫使李三娘分兵救援,两头作战,给侄儿阴弘言以突围的机会;退一步来说,就算重甲骑兵的救援未能奏效,只要攻下鄠县,以骑兵押送李氏家眷返回长安,自己的手中便又多了与李唐义军对抗的筹码。因此,阴世师给这支队伍备足了精弓良箭,长槊短刀以及攻城的器具,就指望着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攻拔鄠县。
然而,阴世师的攻城队伍却遭到了冯弇所率将士的顽强抵抗。
守城将士一面手持盾牌,挡住城下飞来的弩箭,一面握紧刀槊,奋力击杀攀缘上来的敌人。这支守城部队的士卒,大多是鄠县的子弟,眼见敌人进犯家园,个个义愤填膺,在冯弇的指挥下,同仇敌忾,凭城坚守,刀来剑往,血洒城头。
双方攻守往来,从巳时一直战到未时,日头偏西,烽烟滚滚,鼓角铮鸣,难分胜负,数百具尸首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城上城下。
陏军凭借人数众多,在城头多次冲开缺口,还一度攻占了城楼;但义军殊死抵抗,层层防御,数次把敌人赶下城去。几个回合下来,陏军没有在城上占到什么便宜,但义军士卒也已伤亡过半。两三个时辰的激战,刀刃卷曲,矛头钝剉,盾牌龟裂,大部分义军士卒已经裹缠绷带,全身挂花,血迹斑斑了。
战斗的间隙,冯弇正在城头探视伤员,察看防务,只见成百上千的老百姓抬着大大小小的木板,向着城头缓缓走上来,木板上尽是大石、圆木、水缸、磨盘等重物。冯弇惊诧间,正要发问,只见走在最前面的管家钱大柱一边招手,一边高声喊道:“冯将军,咱老百姓与鄠县同生共死,把屋里的家什都搬来了,助您守城!”
原来,城头惨烈的战况早已传到了城里,守城器物消耗怠尽的消息让钱大柱坐立不安,于是他带着李氏族人发动城里的百姓,拆掉自家的门板,翻找沉重的物件,妇孺老人齐上阵,你抬我扛地把东西搬到城上来,连私塾的向老翁和乳母赵嬷嬷都捐出了自己的棺材板儿,跟着乡亲们一起来到了城头。
冯弇和将士们见状,无不感动,赶紧跑来接手搬运,军民齐心合力,把石头、磨盘等重物堆放在雉墙边上。
搬运尚未完毕,伴随着“嗖嗖嗖”的声响,陏军的箭镞如雨点一般从城下又飞了上来,拉开了再次进攻的序幕。冯弇急忙高呼道:“钱管家,丢掉杂物,举起木板遮挡箭矢,快带着百姓们下城去!”
看到百姓们在木板的庇护下躲避箭雨,陆续离去,冯弇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低着头猫着腰,从雉墙的空隙处往下窥探,只见陏军再次集结,战鼓咚咚,号角声声,连骑兵也下马准备步战了,冯弇知道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于是,高举陌刀,向左右大呼道:“兄弟们,人在城在,与鄠县共存亡!”
“杀,杀,杀…”凡是能够站立起来的义军士卒纷纷起身,或相互搀扶,或凭墙而立,或倚刀而起,或拄旗而峙,高声应和着冯弇,从肺腑之中发出最强的吼声。
陏军在弓弩的掩护下,步骑合一,拔刀执槊,攀缘梯架,如蝗虫一般地又涌上城来。冯弇指挥义军士卒持盾避箭,瞅准空隙,搬起百姓们运上来的大石、圆木、水缸和磨盘等重物,顺着敌人的梯架狠狠砸下去。
重物沉沉落下,陏军肢折体断,顿时一片鬼哭狼嚎,如同秋风扫叶一般纷坠城下。
这一拨儿敌人被砸了下去,下一拨儿敌人又爬了上来,陏军不顾伤亡,拼死往上攻。眼看雉墙边的重物所剩无几,冯弇抽刀大喝道:“肉搏!”将士们贴近垛口,长槊短刀一齐上阵,与敌人兵刃相交,铮铮四响,血光飞溅,杀声震天。
正在双方都杀红眼时,只见城外数里处尘土滚滚,铁蹄隆隆,数千骑兵暴风骤雨般疾驰而来。冯弇定睛一看,大队骑兵中“李”字军旗遥遥可见,义军将领马三宝身先士卒,呼啸踊跃,举刀策马,引领大军直扑正在攻城的陏军。
浑身血迹的冯弇兴奋得手舞足蹈,喜极而泣,甩掉泪水,大呼道:“兄弟们,咱们的救兵来啦!”义军士卒顿时暴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一时精神大振,提刀举枪,奋力砍杀,无不以一挡十。
这突如其来的进攻,令正在攻城的陏军一时懵愣,不知所措。上面攻城受挫,死伤大半,骤难破城;下面骑兵来袭,腹背受敌,难以招架。陏军阵脚渐乱,军心动摇,士卒们无心恋战,纷纷从梯架上滚了下来,丢盔弃甲,放倒军旗,狼狈不堪地向长安方向溃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