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2)

 K市那边,德里早已经在筹备融资事宜,但公司的定位、办公大厦、金融服务的业务内容等都需要简谦言去裁决,估计得有好一阵忙。

蝉鸣声噪,绿叶萎蔫。六月的盛夏天气,骄阳一寸寸明媚了世人晦涩的心。考场上的高考学子挥笔不停,渴求给自己的青春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两天下来,倒也无虞地完成了这场高考。庄挽跟吴宇道过谢之后下车,站在院子里,面朝着夕阳深呼一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突然被谁用力抽走了一般,连双腿都是软的。

她的高中,就算是结束了吗?

时光,终究是带走了一些东西,又赐予了她一些东西。孰好孰坏,谁又能说得清?

战场上光影交替,与命运争高低,也与自己争真假。

人总是善于寻找出路,有光亮的,无光亮的,不要停留便是了。

归根结底,她认真地去成长了,也当无憾地去接受一切结果。

回到房间给小舅打了个电话,跟他说自己考完了,感觉还好,暑假准备做些什么…………

那人静静听着,偶尔回问一两句,清越的声线在燥热的盛夏里像一汪清泉,流过她的心扉,说不出的舒服。

脆脆的声音,她喊他:“小舅…………”

他轻轻应一句:“嗯。”

然后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电话两端静静地,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明明隔了好几个城市,却好像就在眼前。

有那么一瞬间,有些东西仿佛就要破壳而出,他们却俱都选择了沉默。

明明成长的代价,是再不够装傻,他却想纵着她,不点破不指出不戳穿不求证,容她继续装傻。

他与她之间,不单是隔着八岁的年龄差。

庄挽虽然过早地懂事,内心经历的东西比同龄小孩多许多,在别人面前早已学会大智若愚;但在简谦言面前,仍旧只是个小孩,需要被人迁就被人温暖的小孩。

她意识到自己是孤儿时,他的父母早已双亡;她明白自己无依无靠时,他早已独自撑起整个简家;她第一次感到世态炎凉时,他的一颗心已覆上冰霜;她刚懂得隐藏情绪有多重要时,他已经将喜怒不形于色用得得心应手;她不自觉变得抵触现实时,他早已洞悉现实中的种种游戏规则;她渐渐学着与世界温柔相处时,他先她一步学会了接纳世界。

更浅显一点,她十八岁时,刚刚高中毕业;他十八岁时,已经大学毕业。

所以,心性、心智、经历…………她于他来说,都是个十足的小孩;却又是那么独特的一个小孩。

听着她呼吸声的时候,简谦言突然想起米兰·昆德拉说过的一句话,便随口念给她听,昆德拉是捷克人,他看的又是原著,念出来的便是法文。

清冽动听的声音,似是夹杂了淡淡的不知名的情绪,可惜庄挽听不懂法文。

他便用中文说了一遍————假若人还年轻,他们的生命乐章不过刚刚开始,那他们可以一同创作旋律、交换动机。但是,当他们在比较成熟的年纪相遇,各自的生命乐章已经差不多完成,那么,每个人的乐曲中,每个词、每件物品,所指的意思便各不相同。

还好,他在不那么年轻,也不那么成熟的时候,恰恰好顺手捞住了这个沉浮在人海中的小孩。

免去了冲动带来的理智丧失,使得谱出来的乐章不是噪音;免去了成熟带来的巨大隔阂,使得彼此听得懂对方的乐章。

万幸,他剔透,她灵秀。他看见了她笨拙隐藏下的内心,那么相似的轨迹,没由来地叫人胸口微微发疼;而她也懵懵懂懂地表达着她对他世界的理解,正合他的孤寂。

于是,她在他眼中虽是小孩,却在他心里被默许为————他的小孩。

等成绩出来的那段日子,顾飞扬天天带着她、程安、李京若一起去玩,偶尔还会拉上庄听辰和庄乔思。但堂兄妹两人总是没话说的,反而是李京若和庄挽,跟庄乔思有那么几句话说;庄听辰每次都拗不过顾飞扬,被半哄半骗着过来,来了也是一个人在捣鼓电脑。

晚上,庄挽又在琢磨小舅说的那句米兰·昆德拉的话,那天他说完那段,她是怎样反应的呢?好像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当不懂别人的话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等待,等待说话的人解释,或者等待岁月来告知。所以她握着电话,静静等着他解释。

那人知道她在等解释,敛了眉目认真跟她说————“庄挽,如果你固执地一定要在未来里等我,那现在马上就去你说的未来,一刻也不要停。“

当时他在车上,到了地点,里面一堆合伙人在等他进去进行晚宴,简谦言一手放在车门上,没听见她答话,估计她是愣住了,便微挑了眉说:“庄挽,琢磨透了告诉我。”

然后挂电话,开车门,下车,一身经典深蓝西装,淡漠了双眸,进了酒店。

那时庄挽看着窗外的夕阳,敛了眉目,欢喜忧愁各占一半。

小舅,你要我怎么答?

查遍了各种资料,抓耳挠腮,庄挽想着,语言要怎样才能兼具通俗易懂和如珠似玉这两个特点?怎样,才能跟小舅说出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