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过来的时候，斑看见自己的领队正过来探望他们这些伤员。

看见他醒来，领队走过来轻轻握了握他的肩膀，男人的面容让战场的厮杀打磨得像玄铁一般冷硬坚毅，语气也并不柔软，不过比起训练时训斥他们时的样子，已经温和很多了，“都有这么一个阶段，尽快适应，想想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言简意赅地放下这么一句生硬的安慰，男人便起身离开了，肩膀宽阔的身影站起来的时候，整个帐篷低矮的棚顶都好像有了新的支柱。

等到男人离开，帐篷里的伤员们也都纷纷收回了目光，斑将脖子往后仰，突出的喉结似山脉的某一起伏。

他闭上眼，第不知道多少次开始思考领队丢下来的这个问题。

他到底是为什么来这里。

他需要一个各方势力都难以触及的暂时庇护所，他需要真枪实弹的战斗来磨砺他的枪……

脑海里有许多画面走马灯似的闪过。

斑回忆起在沙洲国的时候，金色巨龙咬碎了进攻王宫的士兵，血像瀑布一样地从那张扁长的嘴两侧淌下来。

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觉得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现在回想起来，他却忍不住去想东无笙那个时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好像极少有犹豫的时候，无论是举起自己的武器时，还是静立着让人刺穿她的胸膛的时候。

甚至是在她消失于凤凰的羽翼下前，最后给他的那个微笑都显得非常平静。

记忆里，这种平静被打破的时候好像只有四次，一次是在沙漠的时候，他突然冲出去想要替她挡下杨幼仪的一剑，当时她的表情好像吓了一跳；第二次是他们到了海南华在沙洲国的府邸，海南华问她要不要让自己回避一下，她扭过头来，神情复杂地看着他，说该让他知道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再一次就是在废城的城墙上，他忽然抱住她问了她一堆问题，好像让她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一次就是她的传音灵器唯一响的那一次，他练完一套枪法回头，就看见她盯着手里的传音灵器发呆，那表情有点像遇到了上门催债的。

这么一想基本都是他引起来的。

想到这里，斑不自觉地扬起嘴角笑了笑。

他现在已经理解什么是战争了，也明白东无笙在沙洲国做的那些已经是伤亡最低的一个选择。

这些天斑在战场上也有看到一些魔修沉浸在杀戮中兴奋狂热的样子，他发自内心地反感那些魔修吞噬修士尸体时的样子，仿佛从杀戮中得到了某种满足和快感。

这种被杀戮掌控，沦为杀戮奴隶的样子……让他厌恶，也让他觉得可悲。

然而也并非所有魔修都这般癫狂。

斑记得他第一次上战场时遇到的一个魔修。

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当时那个少年动作很笨拙地从悬崖下爬上来，被斑吓了一跳，差点又掉回去。

最后挂在悬崖边上不上不下，竟然带着哭腔问可不可以拉自己一把。

斑当时也有些迷惑。

第一次上战场遇到的敌人居然问自己可不可以帮忙？

是不是有点太不严肃了？

不过斑还是伸手拉了那个少年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