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脸上少有的郑重严肃。
她迟疑了几分,心里即忌惮之前的事,又看这孩子开门见山肃然的表情,又担忧他是真的遇到了事。
她咽下嘴中的红薯,也恢复常态,认真的问,“在这里不能说吗?”
“不能。”眼中坚定。
“那好,你等我一下。”
话毕,转过身,对着身边疑惑的人,压低声音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有点事,你看……”
“你有事就先忙你的,不用管我。”
“啊,那今天真的是谢谢你了啊!”
岑嘉迟缓了几秒还是问出了口,“不介意我问一下那男孩是谁吧?”
“他,算是弟弟吧!”她道。
和岑嘉匆匆说了几句,却听沈黎阴阳怪气的道,“那么难分难舍啊,就耽误你几分钟而已。”
“有意思吗?说吧,到底找我干什么?”她有些不耐烦,语气也毛躁起来。
“我妈出事了。”
出租车上,二人并肩坐在后座上,谁都没有开口,气氛紧张不安。窗外白茫茫一片,车子在行驶的路上堵车了,楚暮颜之前的好心情全都一扫而光。
沈母住院了,自杀。
楚暮颜听到时,忽然察觉冬季是那么的刺骨的寒,寒入骨,从未有这种冰冷而刺激的感觉。像是让她不甘不愿的吞入一大块冰块。瞬间清醒。
只是沈母自杀的具体原因,就连沈黎也不知道。
沈黎只知道昨夜和母亲的争吵,还有今早母亲房间满地的鲜血。
这几日,天气太过阴寒,沈母的腰椎盘风湿病疼痛难耐,已经连着好几天没有下床了,平日里沈父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一个月能回来一次家都不错了。沈黎又在上学,但基本不到九,十点钟是不着家的。
沈母独守个空宅,再加上人生起病来,心理脆弱敏感,可昨日也不知为何就发作起来。而心理防线的崩塌是正是和沈黎的争吵。
昨夜,沈母明显的不对劲,把沈黎喊到房里,语气一如往常,只是多了些轻颤,“黎黎,妈妈如果有一天不在了,等到那时候你才会原谅我吗?”
沈黎身子一怔,心头一惊,震惊的望向沈母,这才发现,沈母双眼通红,一眼便看出刚才是哭过的。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沈黎和她的关系再不济,沈母这几日里茶不思饭不想的,他无心却有眼。
可是沈黎却实在不知该与眼前的女人相处,他所有的记忆都是,母亲是个很抽象的人物,沈黎感受不到母亲的所有爱意。
因为从小时候的缺失,长大后竟不知该如何拥有。
叛逆期的沈黎用自己的独特方式去接受,可在沈母的眼中却拒绝接受。
母亲和孩子之间真的缺的是面对面的真正意义上交流。
所以即使是那样脆弱不堪的沈母,在沈黎心中的心疼转到嘴边也成了倔强。
“你要发疯去找别人,我没心情陪你!”
沈母无奈低头叹气,一声不吭,又不禁想起这几年苦心孤诣的为了眼前这个孩子,为了这个家做出的努力,不由的积攒多年苦楚一下子喷涌而出,失声痛哭起来。
而沈黎有些吓到了,愣在那一动不动,直到王婶进来,对着沈母是又哄又劝,直至凌晨,沈母才浑浑噩噩的含着泪意睡了过去。
而沈黎在房间里呆坐了一宿,黑暗里少年泪眼星眸。
直到今早,王婶推开门,满地的血,躺在床上的沈母面容苍白憔悴。大喊一声,失去魂魄般跌至在地。
而沈黎走到门口就快要瘫倒,血腥味扑面而来,他知道,沈母出事了。那是他第一次知道母亲这个名词在现实生活中对于他来说,有多重要。他哭喊着,手足无措,恨自己,恨沈母,恨这个家。
沈母送到医院,他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无助无力,父亲不再身边,这个家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却不知身在何处。他想有个可以去求助照顾的人,却是毫无一人。
这情形相似的可怕,沈黎身边无人可靠,像极了当年姥姥在医院时,小小的他痛哭流涕不知所措。
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伤口还在,他不要这样的事情在自己母亲身上重演。
不过还好沈母抢救过来,并无大碍。沈黎才放心,可望着躺在病床上脆弱到吹谈可破的母亲。
他把一切的过错揽在身,不知该如何面对沈母。实在是无计可施的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影子,提醒着他,这时候,楚暮颜可以帮帮他,帮帮自己的母亲。
“你,还好吗?”
她迟疑的开了口问,眼神关切小心。
“我,没事。她没事就好。”
沈黎飘忽的语气与黯淡的表情在不间断的汽车喇叭声尤为明显。
那也是第一次楚慕言看见桀骜不羁的沈黎褪去身上的厉刺,孤单而无助。
“嗯,你妈她一定遇到什么大事了,不然不会选择这么极端的方式,这件事你一定不要多想,知道吗?”
眼前的少年毕竟还是个孩子啊,生死大事,命悬一线,还是自己做的了断。又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太敏感了,他能过来找她求助已是走到了死角。
“我能想什么?”
少年反问,漫不经心往往却透露着在意。
“这样最好,我跟刘姨已经打过电话了,明天早上到,这几天我和刘姨都会尽量过来陪陪你妈妈,你也太担心。”
楚暮颜谆谆耐心劝解,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只是这个孩子忽然莫名的让她心疼。之前所有的不愉快,也都在此刻转化成心疼酸楚。
“你不用同情我,我只是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她那么做,都不值得。”
沈黎转眼望她,眼里有不服的执拗。
“嗯,你说的没有错,可是有些话你如果亲口对你妈妈说,她可能会更开心点。”
“别用这种说教的口气跟我说话。”
楚暮颜默声,没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