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前传:此去忘归(1 / 2)

 成长是一条太过漫长的路,每一个走在路上的人都恨不得马上走完,去看一看未来那个也许会不同的世界。而有那么一道门槛,仿佛是成长的最后一扇门,门的另一边,不是堆叠如山的宝藏,不是青春赋予的活力,不是再无约束的自由,而是茫茫黄沙白雪,解除了最后一点遮蔽,刀刃般肆虐地割着人心,还来不及看清纷纭尘世便已转瞬白头。

有时候,那漫长的成长与期盼,会具化为一条道路,兽毛的毯子从脚下伸展开,一直延长到高高的层台之上,上面绘画着刀山火海妖魔禽兽,也绘画着日月星辰山河城市,象征着重重磨难,象征着所有荣耀。

孩子鼓起勇气将目光从长毯上移开,环顾默立在两侧的人,人群中有并不相识而出于礼节前来参加的各级官僚,有远亲近邻,而更远处,父亲似乎也正微笑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鼓舞,就连行动不便的母亲也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妹妹,坐在轮椅中看向自己。

晴空烈日,给冬季增添了一份眩晕的温暖,被日光灼烧着的皮肤,依旧寒冷得麻木无觉。孩子抬头,听到第一声号角,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三声号角之后,旁边的武士接过被红布缠绕的弯刀,递到自己手里。

“阿那苦刹以,古鲁赞木。”

这句话甚至不是普通的玄言,而是真正流传下来的神凤时代的语言,那是早已死在鼎铭上的文字。唯有在风引长老面前才容许被提起。据说,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勇敢的年轻人,去吧。这句去吧,通常是在为战士送行时才用得上,毋宁说意思为,去战斗吧。

孩子躬身施礼,接过弯刀,佩在腰间,开始迈出第一步。

寒风烈日,七十七级台阶。没有一个人说话。

孩子走上高台,看到伞盖之下,轮椅上端坐着须发皆白的老者,这就是风长老么?

老人轻轻微笑,竟然显得很是平易近人,都不像那些皇宫里的神官成天板着脸。而是,有那么一点像父亲般温和。

“孩子,过来。”这句声音并不洪亮,传到孩子耳中却很清晰,只是句易懂的玄言。

孩子行了礼,走过去。

长老抬起头不再看他,口中已经开始了这套仪式。

“汝是何人之子?”

“家父欧阳讳书,家母萧讳羽。”

“便拜东方敬父母,谢生养之恩。”

孩子郑重地望东而拜,三叩三起,起身时眼角瞥见父母,父亲只是微笑,母亲却似掩面拭泪。

“汝是何国之民?”

“身生崇天之国,永奉神凤之教。”

“便拜南方敬君王,受终身之业。”

南方正是少年背后的来路,转身叩拜时,高台之上恰好遥望帝都皇宫,白日之下皆是庄严。

“汝是何地之属?”

“幽冰海北,忘归山南,漠之西,林之东,春秋圣地,神凤贡土。”

“便拜西方敬天地,誓魂魄之归。”

西方遥望皆是群山连绵,烈日之下,不止浩大,总是茫然。

“汝是何为而生?”

这句问的声音低于前三句,似乎只是说给少年一个人听。

孩子顿住,抬头看着长老,目光中似有一丝讶异。前三拜父母早吩咐过,第四问的内容却大不同,这要如何答?

“……尽天数,佑生民。”

长老在轮椅上微微倾身,捻着胡须笑了笑。

“汝传何人之教?”

“承凤凰圣训,继元皇神教。”

“便拜北方敬先师,许没齿无违。”

孩子这才舒过口气,向着长老三拜,按照仪式解开上衣,袒露胸膛。这样重要的成人礼,穿着皆是祭服,繁琐而沉重,层层解开,倒也好生麻烦,待孩子脱好了,长老也已将笔蘸好了墨——那是鲜红如新流出的血液半的浓墨,饱蘸在一根仿佛枯枝的奇怪长笔上,长老一手执笔,一手掐指,口中念咒,手上不停,一直栩栩如生的凤凰便勾勒在孩子左侧胸口处,自肩及乳,似展翅欲飞。那笔轻轻触过的地方火烧一般疼痛,似乎将皮都剥开了,可是低头去看时又毫无反应,只是画了只凤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