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田长亲憋了很久,终于还是憋不住向成政发问了。
这一问似乎把佐佐成政从飘渺的思绪中拉了出来,对于长亲的这个问题,佐佐成政并没有想太多便给了他答案:
“因为我要告诉神保长职,弓庄众正在攻打富山城,而防火烧毁城下町无疑是最简洁有效的办法。”
“可是……很多无辜的町人来不及疏散,这样做,不光让他们财货不保,稍一不慎还会丢掉性命啊!”
佐佐成政轻轻叹了口气。
他当然明白河田长关注的地方,怜悯弱者、体恤无辜的农民和町人,就算是在战争中,也对敌方阵营的一个个的“人”,心怀慈悲。
因为佐佐成政在之前也是这样。
当年的佐佐成政,比起任何一个武士,都更具怜悯之心,更有君子般的坦荡和胸怀,当年的他,简直就不像个武士,不像个乱世中生存下来的男人。
成政没想到,河田长亲竟也是如此。
长亲所存留的执念,在很多人看来乃是年轻人太过天真幼稚的想法,因此对其冷嘲热讽,称其为愚蠢痴傻。
可他们的讽刺,又何尝不是对自己丧失了梦想和天真的逃避?
正因他们在岁月蹉跎中被磨去了棱角、丧失了锐意进取的勇气,所以才会对这样的年青人格外地看不惯吧……因为这种看不惯,更源自于他们内心对自己的失望。
佐佐成政并未对河田长亲冷嘲热讽,他只是轻轻笑了笑,略有些自嘲意味地道:
“死在我手上的无辜者还少吗……土肥政繁,你告诉长亲,焚毁弓庄城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这……”土肥政繁的一双小眼睛在成政和长亲身上来回打量,一时间尴尬无比。
“主公在弓庄城设计擒住了神保方的寺崎盛永,将足足两千名俘虏关在弓庄城的本丸里,然后……一把火焚毁了弓庄城。”
这番话河田长亲越听越是心惊,到最后竟目瞪口呆起来。
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效忠的主君,已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杀人盈野的****!
“这……怎么会……”
河田长亲仍旧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可战场的情势并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弓庄众的实际首领土肥政繁很快就提醒道:
“有人出城了!是寺岛职定的旗号!”
佐佐成政木雕般的表情终于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捕获猎物般的残忍光芒。
“嗯……此战由土肥你来指挥吧。”
佐佐成政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他一言既出,土肥政繁既不会询问,更不会反驳,只因这些天来,佐佐成政训练这支部队用尽了手段,令弓庄众不仅战斗力提升了一大截,更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虽有五百人,但一旦投入战场,行动转圜亦如一人般浑然一体。
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而土肥政繁这次要执行的命令,就是担任弓庄众的指挥官,将寺岛职定的一千人、彻底击败!
“鱼鳞!”
土肥政繁一声呼喝,弓庄众的队伍立刻如泛起涟漪般,层层叠叠地开始了跳动,本是黑压压的一个方阵,竟在须臾之间变为了外松内紧、如鳞片状咬合连接的鱼鳞阵型。
那一千足轻亦在太鼓的响动下铺开了鹤翼阵,如挥动翅膀的巨鹤般,向弓庄众拍了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