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们大概都听说过我和孙文博士在伦敦的会面经过,也知道我和他之间在进行某种程度的合作。就像我知道你们大都是同盟会的会员一样。”马锐用这句话作为自己的开场白。为了使彼此之间地身份差距不那么明显,他说地是中文。
陈妹、何炽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本以为老板召集大家是为了商议选拔卫队成员的事情,没想到马锐直接了当地把话题引到了同盟会和孙文身上,有些吃惊的同时,几个人心中不约而同地生出一丝希望,劝说他们的老板加入革命队伍的希望。
“我们没有想隐瞒自己的身份。马先生。其实我们也想找个机会跟您好好聊聊国内的情形和革命大势,只是。我们很少有和您见面地机会。”陈妹当先接过话头,他地官话说得不是很利索,意思倒表达得挺清楚,马锐实在是太忙了,虽然他们几个人私下里商量着想发展他加入同盟会,或者是加入更忠实于孙文的兴汉会,可他们一个月里也见不到他两次面,更别说推心置腹地谈话了。
“是哟,咱们都听说了您和孙医生合作开餐厅地事情,还听说您把该赚的钱都捐给孙医生做革命经费了,大家都夸您重义轻财呢。”马康轻轻地拍了拍马锐的臀部。
“重义轻财不敢当,略尽绵薄之力而已。”马锐很“谦虚”地连连摆手,“我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懂得国家大事,匹夫有责的道理,孙先生为革命事业四处漂泊奔走,令马锐深感佩服,若不是要养活一家妻小,又要兼顾近千名同胞的生计,我早就卖了工厂和餐厅,追随孙先生的脚步去了。”不要钱地往自己脸上贴了几两金,马锐话风一转,“听说孙先生谋划着明年初在国内举事,不知在坐诸位会不会回去参加起义呢?”
“实不相瞒,咱们本来都存着回广东的念头,可少白兄的来信上劝咱们好好地跟您做事业,他转述孙医生的话说,您是一位有远见的商人,对咱们的革命也是极力支持的,只要咱们帮着您把工厂搞大,一样可以捐款襄助革命,一样可以凭实业救国。”
哟,马锐没想到梁伯佳居然会说出这番话来,他还担心他们用封官许爵那一套拉自己入会呢,转念一想拉拢陈水是在遇见孙文之前,难道是自己的那番话引起了孙文的反思,革命领袖经过一番深刻的批评与自我批评后,意识到了之前做法的谬误之处?
深知人贵有自知之明的马锐很快推翻了这种极端自恋的想法,他相信陈少白或者说孙文不同意这些工人回国是另有原因,比方说在座的这些人都没有当兵吃饷的经历,从原来历史的发展趋势,更多的是从历史知识强他N倍的凯瑟琳同学口中得知,数十次起义均告失败的经历已经使孙文不再寄希望于无组织无纪律战斗力低下的旧式会党,而是把接受过西方军事化训练的新军作为武装斗争的核心力量,明年2月份暴发的广州新军起义就是这种转变的开始。
“那你们自己的想法呢,是想回国还是留在我这里继续做工,那些工人们又是怎么想的呢?”
“听您话里的意思,似乎不愿意我们回国参战么?”貌似粗豪的陈妹又一次猜中了马锐的心思。
“坦白地说,我的确是这么想的。”看到手下的主管们都是知无不言的样子,马锐觉得他们为人还算得上坦诚,也就无意隐瞒自己的想法。
“说实话,我并不看好即将在南方举行的起义,不要用这种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我支持革命是千真万确的,但我个人的态度和这次起义成功的概率没有太大的因果关系。”马锐从抽屉里拿出烟卷散了一圈--这些家伙都抽不惯雪茄。
“知道我为什么对孙先生筹划已久的起事持有悲观看法么,”马锐还是不习惯称孙文为“孙医生”,他更喜欢用“先生”或“博士”来称呼这位革命先行者,“我们不讨论满清气数尽没尽的问题,我是无神论者,不相信这些虚无飘渺的说法,”说到这里他略微怔了一下,因为他猛地想起把自己丢到这个时代的那团白光,穿越这种事似乎也够虚无飘渺的,很难用他了解的科学原理来论证。
“老板?马先生?”静等下文的陈妹和马康见他忽然住口不语,等了片刻后忍不住出声询问。
“哦,我刚才说到哪里了,对了,满清的气数,还有汉人中的顽固派,地方大员的拥兵自立,咱们抛开这些客观因素,看一看同盟会本身存在的问题,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贵会自孙先生以下,从历次起义失败中总结的经验似乎并不太多,最起码的一点,你们还是没有学会保密。”
“保密?就像工厂正在进行的改革么?”陈妹好奇地问道。
“差不多吧,你们瞧,”马锐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不是你们同盟会的人吧?可我只是在伦敦跟孙先生见了一次面,又在同样远隔重洋的南非跟你们聊了一会天,就猜到同盟会将要起事的地点很可能是在广州,如果我把这个消息通过那位大清南非总领事传到满清高层的耳朵里,你们猜会有什么后果?”马锐满意地看着众人惊骇的表情,举起两根手指,“一、武装起义被迫取消或延期,二、在准备不足之下仓促起事,功败垂成,我个人认为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他说的是真实存在的历史,从这个角度来说,提前了解历史的发展进程倒也不无好处,最起码他说话的底气很足,基本上没有咬掉舌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