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觉得,我这人的感觉不是很靠谱。我觉得事儿是什么样的,那这事儿肯定就不是这样的。
在这隋朝呆了小二十年吧,我虽然没升官,但是好像觉得生活变得比一开始要好一点了?而且在这个隋二世的时候,我们搬到东京(洛阳)之后,还觉得一两年之间,这个小城变得壮观起来。
当时不是修了著名的大运河吗,我们晚上出去看,修好之后只见那两边的高楼亭台和水中的龙船花灯,真的是繁华绝代,好像一片盛世一样。
当然,与我的感觉相反,这个“盛世”是虚假的盛世,极度浮华的外壳之下,是一片黑暗的空洞,空洞之间,是无数百姓的尸骨。
我原来觉得陈叔宝已经够能作的了,后来才发现这个隋炀帝是比他能作百倍,陈叔宝自己作自己的,顶多也就是不管百姓死活,这隋炀帝可是作天作地一副百姓全部陪葬的态势。
不提这几年听到的谁谁反叛被杀了全家,或者哪里建造什么死伤无数百姓积怨起义这种事情,就是我们太常寺里面的工作量也增加了无数啊。
这皇帝一会儿要改建这个宗庙,一会儿要搞这个那个仪式,提的要求永远是“高贵大气上档次”,就像是一个极端任性的甲方一样。
不,我这个比喻不是很贴切,甲方爸爸再蠢,你撂挑子不干了也就完了,路上再见到还能打他一顿,这皇帝要这样,我们这几个小公务员是真的没辙没辙的。
褚亮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因为他性子比较耿直,负责的事情却是皇帝的宗庙事宜,其实皇帝爱怎么改宗庙就怎么改就完了,他非要上奏皇帝硬杠,基本他那奏书的意思就是这样的:
皇帝啊,你这个想法,俏皮中带着一点天真啊。你看看老祖们哪有像你这样的?你提的修改意见,前三条是周代的礼制,一看你就不读书,这礼早就不用啦,不周全啊;后面两条修改意见,你又杂了汉代的玩意儿,按您的意见啊,这宗庙都不伦不类了,我给你附了张图,把有问题的地方都标出来了,您要不再想想呗?
你说我这个小扑街都知道这送上去就找死,哦,不对,其实像褚亮或者欧阳询这种真正文通八史,知识渊博的,才容易犯这种错误。就是自视甚高,觉得自己是绝对专业的,他们提出意见姿态其实也倒也不是鄙视甲方,就是想表达自己诚恳的意见罢了,可是在甲方看过来可就不是这么一会事儿了。
结果就是,那皇帝忽然下诏,说褚亮与反贼杨玄感有染,贬他到西海郡当司户去了。杨玄感在当年真的是“口袋罪”,基本上让皇帝不满的,都扔到这个口袋里去处理掉了。
西海郡在哪里呢,就在我国青海省美丽的青海湖的东北方,你们也能feel到是个什么荒凉的鬼地方了吧,我们那个时候,这一贬是极具杀伤力的,因为路上艰险,很多人跋涉过去,没到目的地就死了;还因为,贬去那种地方,基本就意味着这个家族再无回中原可能,只能在痛苦地在蛮荒之地等死。
我们这太常寺南方小军团无波无难快二十年,还是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
褚亮被迫带着一家老小三日内离京,他走的时候我们几个都跑去相送,虞世南也来了,此时他已经在朝中做到了中书舍人的官职,而他的哥哥更是飞黄腾达,已经做到了内史舍人,基本就是皇帝核心政治班子成员了。
有多凄凉就不说了,这简直就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清晨,就连之前傲气十足的褚亮的儿子褚遂良也变得木然,脸上似乎还挂着泪痕,他当时应该只有十几岁吧,大概还不能理解怎么他老爹就因为一通“合理的建议”,全家就要发配大西北呢。这皇帝的“有权任性”,他恐怕是第一次见识到吧。
欧阳询和虞世南都不说话,那我也只能乱说一通,说哎呀,这不比被直接赐死好呀,说去了那边说不定牛羊肉烤起来更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