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祸起风笙巷(1 / 2)

桃花乱世 今平 0 字 2020-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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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我突然想,如果最初我并没有疯狂的想变成另一个她,没有妄图得到那些不属于我的爱,我也许就不会以这样悲壮的方式收场,数着自己付出的代价,也许就不会一次次泪流满面。

而现在,宣判的时刻到来,凌乱的桃枝疯狂地洞穿我的身体,我的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宁静。时光仿佛打开了它温暖如春的记忆长匣,回到了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回到了寒冷的铁匠铺,回到了与弦月相遇的洛阳城,最后定格在那个繁星满天,叫野鸟落满枝头的夜晚。

我听见那个少年坐在屋顶深情为我歌唱,我看见自己偎在他怀中面含微笑。

“眉眼盈盈处,桃也夭夭,叶也蓁蓁,花下誓言情至深,帘拢不闻此声。梦中青丝绾正,烛影摇红,细语呢喃同枕,此生不问。

此生不问,成也不问,亡也不问,落子无悔纵青春,纵是韶华倾覆,迦南梦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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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繁华依旧。

在这个天府之城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我依旧像往常一样从噩梦中惊醒,望着晚霞烧成漫天灰烬,望着街巷被灯红酒绿淹没。我爬起来,拿起朝夕相伴的碗,在酒馆茶舍明媚的灯光前匆匆穿过……

这么落魄的日子,一晃就是五年。

我无名无姓,是洛阳城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个女乞丐。从有记忆开始,就已经肮脏地活在人们的厌恶声中。我无法忘记这一切开始的那个噩梦般清晨,那个面目尽毁的男子来到我面前说的每一个字,他注视我如同他的猎物。

“天亮了,你该去乞讨!”

“我为什么要乞讨?”

“因为你是一个乞丐!”

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定义了我的人生,他咬牙切齿地告诉我:“你只配做一个乞丐!”

我不敢再说话,胆怯的像一只老鼠,从此只知道对他绝对顺从。

他叫守陵,是洛阳城里一个无人问津的铁匠,也是我很久很久之内认识的唯一一个人。

有千年帝都美誉的洛阳城,就像遍布城池的牡丹一样,一花一叶无不彰显着它的雍容华贵。城中百姓枕稳衾温,安逸阜足,甚至连作为乞丐的我也觉得生活非富多彩。我像个新生儿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兴致,以至于我总是忘记一个乞丐该干的事。我的乞讨成果很糟糕,但守陵从不在意,他不轻易和我说话,甚至连责备我都显得不屑。

牡丹花开花落,洛阳城里一年又一年……

在牡丹萌芽的又一年初春,洛阳城发生的一场震惊朝野的血案。来自皇室的贵族和三十来个护卫一同被谋杀在一个无人小巷。那天清晨,官差抬着血肉模糊的尸首从我身边走过,我看到那些已死的金刀护卫脸容惶恐,他们是这个世界上绝对的高手,死前却连拔刀的机会也没有。

一连好几天,城中官兵倾巢而出,他们张贴皇榜,挨家搜查,洛阳城里一时人人自危。

整个大街只剩下我们这些恬不知耻的乞丐依旧大摇大摆,没有人会蠢到怀疑我们。我依旧从容地在守陵吵闹的打铁声中醒来,趿着草鞋蹒跚于大街小巷,饿了在剩菜残羹里充饥裹腹,冷了在墙角里抵风御寒。

生命再如别人口中的珍贵,也就这么令人作呕了五年。

直到我已不抱有希望,我生命中的第二个人才姗姗来迟。他披着极软的黑色绸缎,驾驭着纯黑的骏马从我面前呼啸而过。他面容俊美,笑容清澈,飘逸的长发如雪,是个完全和守陵不一样的人,连同他的名字也是。

他叫弦月,来自一个神秘的地方。

与弦月的邂逅并不唯美,酷暑的天气,嘈杂的人群,我正在市集热闹之地蜷缩身子,用一副最可怜的模样来祈求一份午餐,他就那么毫无征兆地策马出现,伴着受惊的马嗷嗷的嘶叫声,两个硕大的马掌黑云一般向我压来,我哆嗦一抖,瘫软在地上。

“花筱,小心!”他惊叫着扯起缰绳,马蹄“嗒”的一声落在了我身侧。

“花筱,花筱……”他难以置信地念着这个名字,迫不及待地跳下马冲过来,张开双手就要拥我入怀。

但他很快意识到失态,“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喃喃地念着,一脸的错愕和苦笑。他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他是传说中世外桃城的人!”茶坊里的散客一番脸红耳赤的争论后,望着弦月的背影得出结论。“世外桃城的人着装迥异,常日里就是这一番打扮,一袭黑衣长袍,胸前别挂着黑色鸟羽,胯下驾驭着黑色良驹,缠在腰间的配剑柔软如泥,周身上下唯有长发洁白如雪。”

他们还说:“世外桃城的人素不外出,看来风笙巷的大案子确实和他们有关系。”

世外桃城是隐世的孤城,从来没有人知道它隐匿在什么地方,也没有人知道它是什么朝代建立起来的。传说那里没有兵荒马乱,没有朝代更替,没有生老病死。城里的百姓一直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生活。在世人眼里,那就是一片迦南美地,多年来,也有不少的能人异士前往寻找,可是没有人活着回来过。

司掌世外桃城生杀大权的人被称之为“黑羽护卫”,弦月就是其中之一。

我甩掉勉强只能裹脚的草鞋,挪步靠近湖畔。这样月明星稀的夜晚,洛阳城迷宫般的街巷总是令我神思恍惚。眼前是片陌生而温馨的湖,草丰林茂,湖水潋滟。我拨开脸上脏乱的头发,捧起沁凉的水,让尘土粘附的肌肤享受少有的浸润。

这短暂的顾影自怜很快被水中的倒影惊醒,守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他不发一言地看着我,面容狰狞如同恶魔。

我连忙道歉:“我迷路了,所以……”

还没说完,他突然伸手把我拉到跟前,捧起我的脸,指头轻轻插进我的发隙里。这突如其来的爱抚立即让我麻木,他一遍遍地抚摸,就像抚摸着他最爱的女人。

他就那么骄傲地对视着我的惊慌,烫毁的面孔写满了温情。他甚至破天荒地笑,稍纵即逝。

“来,我们回家。”他温柔地说着,紧紧攥着我的手,涉过湖水,绕过房舍,拐入安静的离人巷。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地就要撞穿我的胸口。

短暂的归程似乎跨越了几个光年,直到回到铁匠铺一切才重归平静,守灵一言不发地拉起风箱,他开始打铁,砰砰的敲击声随着他手臂的摆动一起一落。

铁匠铺生意很糟糕,印象中这里从来没有卖出过一样东西,守陵也似乎并不以此为生,他总是将已经打造得称手的铁器重新投到火炉里,反复灼烧捶打,直至它消融殆尽!

我鼓起勇气和他搭话:“守陵,你知道么?风笙巷死了很多人,官府到处在拿凶手。”

见他不哼声,我又顾自说:“听说这事和世外桃城有关呢,你知道世外桃城么,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地方,听说凶手就来自那里。”

“不是人!是妖!”守陵突然松掉手中的铁锤,转过身来恶狠狠地说,“桃妖不是第一次杀人!”

空气立即变得肃杀,我清楚地看见守陵烧伤的嘴角汨汨地流下唾沫,他突然疯了似的抡起拳头捶打自己的胸膛,就像被激怒的野兽用撕咬身体的方式来压抑怒火。我吓得缩进墙角不敢再说话。

守陵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而我是一个乞丐,他施舍给我避风的墙角和难以果腹的食物,圈养我如同玩偶,仅此而已。

我不该妄想接近他!

翌日清早,我从腐臭霉烂的草垛中苏醒,太阳已经出来了,茅草缝里垂下的光影极不情愿地照在守陵的癞子头上。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敲击着那些破铜烂铁,无休无止也不知疲倦。看着他血肉模糊的胸膛我有些难过,可是我一个字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