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丛义笑着回道:“下官住的很好,此地宽敞清静,下官很满意。”
寒暄完,孟知州话头一转,面带微笑问道:“还不知杨秘书此来南剑州所为何事?应当不是路过吧?可方便透露一二?”
杨丛义则没有任何犹豫,便回道:“大人相问,下官岂有不方便之理。下官此来南剑州确有差事,殿前司兵案掌禁军诸军、直功赏,按惯例,每年六月之前都会对驻守各地禁军上报的功勋进行审核,对疑问较大的功勋要实地核查,下官此来便为核查南剑州境内驻军神骑军功勋。”
“哦,原来如此。”孟知州微微点头,而后又问道:“杨秘书昨日方到,今日一早便欲出城,是已核查完毕吗?”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但杨丛义不能不回答,心念一转,便回道:“功勋之事较为复杂,很多疑问还要去具体驻地才能释疑。驻守剑蒲的两个指挥已经核查完毕,其他地方的驻军还待核查。”
孟知州恍然如悟,随后道:“如此说来,杨秘书在南剑州的差事还办完,还需耽搁些时日吧。”
杨丛义笑道:“正是,几年离京的时间较往年晚了一两个月,时间紧迫,下官不敢耽搁,这才着急离开,不想却遇到这等大案。”
这句话说完,杨丛义心念一动,立刻话头一转,十分关心的问道:“大人,不知此案侦破的如何了?”
孟知州脸上笑容渐渐消失,有些无奈的回道:“仁和药铺果如所料,查出了问题,那掌柜林牧与人勾结,透露死者二十三人在建宁府收购药材的路线和行程,致使药材车队遭遇半途打劫,昨日午时车队回城之后,他又向人透露二十三人姓名和住处,种种迹象表明,与林牧勾结之人便是凶手。”他说到这里,便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杨丛义也想知道此案何时能尘埃落定,他何时能离开,于是问道:“下官可否知道凶手是谁,何时能抓捕归案?”
孟知州摇头叹息道:“眼下抓不回来,短时间内怕是抓不到了,想要抓到还得看运气,此案侦破恐怕遥遥无期。”
“大人此话是何意?不是已经查到凶手?”杨丛义稍稍感觉有些意外,既然已经找出仁和药铺里的内鬼,幕后凶手是谁,官府手段多多,不会审不出来,别说姓名,就是长相模样,也能逼问出来。
“杨秘书有所不知,嫌疑人是查到了,名叫胡昆,可府衙抓不到他,能之奈何!”孟知州又是一声叹息。
杨丛义眉头微微一动,徐徐问道:“莫非此人身份特殊,不便带来衙门审问?”
孟知州一听此话,马上赞道:“杨秘书聪慧,此人确实身份特殊之人,官府不能轻易见到,更不可能轻易抓到,他在禁军营地中。”说完拿眼睛看着对方,看到是什么反应。
谁知杨丛义笑道:“果真是禁军在暗地里作怪。”
随后却问道:“大人贵为一州之主,向统制衙门要个人,应该不是难题吧,他们还敢拒绝不成?”
“杨秘书也知道,南剑州眼下情形与其他州府略有不同,神骑军统制衙门与州衙已有分庭抗礼之势,州衙给他们的命令还要跟他们商讨之后才能下达,然后他们才会执行,未经他们同意的命令,心情好随意执行,心情不好理都不理,州衙对他们没有半点影响力。”孟知州又是一声叹息。
杨丛义听得这话却是大惊,大宋军队驻守京畿之外各州府,统兵权虽归驻军将帅,但都要受州府长官节制,危机之时,州府长官对本地驻军有指挥调动之权,其权力远在统兵将帅之上,为何在南剑州,统制衙门敢跟州衙衙门分庭抗礼?
于是不由得惊问出声:“为何如此?”
孟知州叹息道:“这还要从我未到南剑州赴任之前说起。”
短暂停顿,整理思路后,慢慢叙说道:“数年前,朝廷裁撤大军,将北方一些战力低下的禁军调往南方各州府驻守,神骑军便在那时调来南剑州,本来一开始统制衙门规规矩矩受州衙节制,可后来发生了一个意外,一位奉命前来赴任的知州大人,孤身一人病死在半路,直到半年之后,朝廷才得到那位大人去世的消息,而州衙属官在等待知州赴任期间,群龙无首,有事发生,谁也不敢做主,无知州主政的状态整整持续了将近八个月。
在这八个月里,南剑州发生了很多事,先是盗贼四起,官府无能为力,只得请驻守在本地的禁军出手剿灭,可剿灭盗贼是需要钱粮的,州衙无人做主,又拿不出钱粮,而受盗贼袭扰最严重的就是南剑州境内各银矿,朝廷对银矿十分重视,谁也不敢让银矿出事,无奈之下,就让他们迅速进驻银矿,剿灭周围的盗贼,而给他们的承诺就是可以自己筹集钱粮,银矿是什么地方,那里遍地是银子,他们的所需的钱粮很快就解决了。
然而,很快就出现了问题,州衙发现驻军不再每月催逼粮饷,安安稳稳的银矿周围驻了下来,借着剿灭盗贼之机,完全接管了银矿守卫,把州衙在银矿的势力能吸收的吸收,不能吸收的,直接驱赶出矿山。等新的知州到任,积压了大半年的公务都忙不完,哪有时间跟驻守的禁军掰扯银矿守卫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几年下来,禁军在银矿根深蒂固,以后也无人去招惹。禁军染指银矿,他们便自给自足,不再需要州衙每月发放粮饷,后来甚至征得同意,驻军粮饷直接从银矿拨付。如此一来,州衙对禁军再无半点控制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