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身份暴露(1 / 2)

 在弄清了孟将从的所有要求之后,陆青言去到他的院子,要借纸笔将这些写下来。

巧的是,孟良成也多日没有见过儿子,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儿子读书的情况,二人就这么碰上。

孟将丛同孟良成聊了几句之后,便兴高采烈地向孟良成介绍陆青言。就像之前,他无比兴奋地向黎媚介绍她一样。

他大概不知道,这个家里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欢迎她这个同他死去的姐姐同名的人。

听了孟将从的介绍之后,孟良成视线停留在陆青言身上许久。

与此同时,陆青言也在打量着他。

一身青色直裰,倒是朴素。方脸上五官十分有神,尤其是眼睛,烁亮急了。下颌处一缕长髯随风轻飘,加之他身上本来的文人气息,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采。

孟良成本来就长得出挑,不然黎媚也不会看上他。做了几年丞相,锦衣玉食,如今更是养得富态,容光焕发,连皮肤都白净了,再不复记忆里那个瘦削的模样。

当真是滋润啊。

陆青言心内哂笑,这个人对已故的妻女当真是没有一点怀念啊。也对,不然他当年怎么会做出抛弃妻女的事来呢。

不过他可真没有一个上位人该有的气度,或许因为他这个丞相只是攀附安国公,靠着曲黎媚得来的吧。所以即使他丧了良心,也依然在那些人手底下苟且地活着,奴颜婢膝。真是可悲啊。

“你叫陆青言?”他诧异地问了一句,也只是诧异而已。

陆青言笑着点头,没有开口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面前这个男人才是她最恨的,如果不是他对母亲的背叛,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孟良成也只是嗯了一声,便又去同孟将从说话。他似乎对于青言这个名字没有太多反应,不像黎媚一样带着怨毒,也不像梁凌阳一样透着恐惧。他完全不在乎,兴许在他心里早就忘了孟青言这个人了吧。

陆青言也没有再给他眼神,母亲死的那一天,她就不再奢望父爱了。

孟良成和孟将从谈话的时候,她提出要去院子里走走,谢绝了丫鬟的陪同,一个人走了出去。

她只是想去母亲曾住过的留香院看看,哪怕只是看一眼也好。

不想刚转过一条回廊,便瞧见了黎媚。她只带着吴妈妈,也朝着留香院而去。

她不是该讨厌母亲吗,去留香院做什么?

陆青言正不解时,黎媚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了,她实在脚步太快。

这其中一定有问题,陆青言抬脚跟了上去。

留香院倒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因为无人打理,显得有些荒凉冷清而已。

黎媚直奔母亲的卧房而去,从背后看不到她的面容,但她的脚步却显得过分急迫,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陆青言想也不想就跟了过去。

可当她踏入室内,黎媚却不见了,连同吴妈妈也一并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看错了?

或者是藏起来了?陆青言正想在房内仔细找找,便听得人喊:“陆掌柜你怎么到这儿唤来了,可叫奴婢好找。少爷唤您呢。”

陆青言虽不甘离去,但丫头几番催促,她也没有借口逗留,只好先离开,待日后再寻机会查探。

她觉得,此事一定有古怪。

离开相府后陆青言先去了一趟锦上花,交代罗艳她们准备相府所需的绣品。之后她又去了花月圆,两处都没有看见许恒之的身影。

她不禁有些怅惘,也不知他这赌气要赌到什么时候。

天色还早,她便又转去醉千年。不曾想在那里碰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楼南溪,不,应该说是郭副将。

他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发冠衣饰皆一丝不苟,面容俊俏,身姿挺秀,在这样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鹤立鸡群。

所有人都悄悄地注视着他,他却仿佛没看见,泰然自若,但也少了些活力。

见陆青言过来,他才整个人生动起来,扬起大大的笑脸:“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干什么?”陆青言疑惑。

“走,带你去证明我的身份。”他笑着,拽了陆青言便走。

冬日的望湖有些冷,街市的行人都少了许多。不过那些有钱的公子哥儿们可不在乎这些,只要望湖没结冰,湖上的画舫总是来往不断,舫上总是笙歌不停。

陆青言此时正坐在临湖的一间茶馆内,抬头便能望见湖上缀着红灯的精致船舫,耳边隐约有丝竹缭绕。

不过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让她好奇的是身旁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你说要证明自己的身份,就是这样证明的?”她淡淡地笑。

“你别急,再等等。”他往外看了一眼,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踏了进来,他顿时笑开,“来了!”

来人径直往他们这桌走,出乎意料的这人她倒认识,正是在将军府有过一面之缘的杨参将。

杨参将走到沈世曦身边,拱了拱手,似乎有些不自在,不怎么敢抬头看他。

沈世曦转了转茶杯,笑得一脸灿烂:“这位你不陌生吧?”

“自然,杨参将,我们见过。”陆青言微笑看着杨参将。

杨参将不知为何,竟不敢与她对视,眼神躲闪着。

“正好,你来告诉她,我是不是郭岑安?”沈世曦指着自己对杨参将道。

“您,你是郭副将。”杨参将很快地说了一句,把头埋得更低了,怎么看都有些唯唯诺诺的。

“好了。你回去忙吧。”沈世曦像是不高兴,挥了挥手。

杨参将拱手应是,转身走了。

陆青言真替那位杨参将心疼,合着他把人喊出来就为了说句话,连口茶都没让人家喝。

沈世曦倒是不觉得什么,撑着手笑眯眯看她:“现在你可相信了?”

陆青言看向湖面,一船头上走出了位美人。她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微微笑着:“我相不相信,或者说你的身份是真是假,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为何这么说?”这回换他疑惑了。

“你对我有所图吗?”陆青言反问。

他似乎愣了一下,手不自然地划了划杯盖,继而笑:“你有什么可让我图的呢?”

“正是这个道理。既然我没什么好让你图的。那你于我而言,也就是个见过几次的朋友而已,你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活过一世,陆青言倒是更通透了。这个人武艺高强心思又深,若是想害她真是防不胜防。那又何必防呢?知道或不知道他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此时她当真是不在乎的,但到后来她得知他真实身份的时候却大大的后悔了,若早知道她就该离这人远远的,可惜啊,世事向来不如人意。

听了她的话,沈世曦不禁拊掌大笑:“你这番话倒是有点意思,果然我没有看错人,你实在是很有趣。我也就是镇日无聊,想多交几个朋友。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他有些期待地看着陆青言。

陆青言轻笑:“只要你不再动不动让我当厨娘就行。”

“绝对不会了。”他又笑,突然站起身来,“作为朋友,我看上了你锦上花一样东西,送我成不成?”

“那要看是什么。”陆青言笑容微妙起来。

“放心,绝不让你吃亏!”他抬抬手,“走,现在过去看看。”

几经挣扎,方言还是忍不住,随荷香来到了薛宅后门。

“方公子,你在这儿等着,奴婢去让人开门。”荷香低声说了一句,走到门上轻轻叩了叩。门后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荷香,是你吗?”

“是我,陶妈妈,快开门。”荷香话罢,门就被打开了。

“方公子,随老奴来。”陶妈妈引着方言进去。

一路小心谨慎地东拐西拐,来到了薛文锦的闺房前。

方言摘了披风,入得室内,便看见薛文锦躺在床上,胡乱呓语,满脸通红,显然是烧糊涂了。

没想到她病得如此重,方言登时心疼不已。

“你们小姐可有用药?”他问荷香。

荷香抹着眼泪:“大夫开了药,可是小姐喝不进去。”

“药呢?”

“还温着。”

“拿来,我试试。”方言伸出手去。

与此同时,薛进一收到消息就去向薛文奇禀报:“少爷,那方言进咱们府了,还进了小姐的屋子。”

“好啊,他居然敢来,跟本公子去抓人!”薛文奇愤愤地起身,走了两步又停下来,“不,我不能就这么去,我得好好想想。薛进,给本少爷盯着那边,有任何动向随时来报。”

“是,少爷!”薛进应声,十分积极地盯梢去了。

另一边,沈世曦在锦上花逛了一圈,却只挑了一只香囊,一只绣着月下楼台的香囊。

“送我吧?”他说。

陆青言看了眼,是她之前和罗艳学刺绣时随意之作,没想到她们也给摆出来了。这香囊绣工不成熟,花样也谈不上新意,若要硬说有什么可取之处勉强算那一份楼高不胜寒的意境。

不知他为何选了这个。

“这个不算好,我们这儿还有更好的。”陆青言说着便要去拿罗艳绣的。

他摆摆手:“诶,就这个。要你免费赠送,怎么能挑太贵重的呢?”

他说的,陆青言竟无力反驳。

反正也是随意之作,也没人知道是她绣的,就让他拿去吧。

他喜滋滋地配在腰上:“好看吗?”

“还行吧。”陆青言微皱眉,这香囊虽说不难看,但跟他整个人的气质还真是不太撘,真是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这个。

他看了眼陆青言的表情,手抚上腰间香囊,仰头哈哈大笑。

太子回来了,东宫众人收到消息,立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大兴的这位太子可是出了名的难伺候啊。

扫地的,浇花的,擦栏杆的,没有一个敢偷懒。

不过今天他们惊奇的发现,太子爷心情很好,非常好,走路都是带着笑的,见礼也没有立刻叫起。

这不是太子的作风啊。

众人暗怪,偷眼去看太子。不想竟看见他们尊贵的太子爷将手搭在腰际,不住地抚着什么,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

众人第一反应,这个香囊不太好看。

第二反应,这是哪儿买的?不像宫里织绣坊的手艺啊。

于是,众人纷纷讨论起来,今天太子去了哪里,怎么弄了个如此平平无奇的香囊还爱不释手的模样?

有那消息灵通的立刻就打听到那是锦上花买的,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东宫都知道太子去了锦上花。

有心思活络的便把消息传了出去,时刻关注东宫动向的那群大臣们便也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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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要见我,为什么?”

听到战南带来这个消息,陆青言很是诧异。

“你说还有为什么,自然是感谢你治好他的伤。”

“楼将军真的大好了?”陆青言非常欣喜。

“等见到他你就知道了。”战南一笑,将她带往将军府。

楼南溪只是要见她,所以战南把她送到就走了。

大概是身体还有些虚弱,这次见面安排在楼南溪卧房外的小花园里。楼南溪坐在石墩上,一只手曲肘搭在圆桌上。他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便袍,宽宽松松的搭在身上,更显身形削瘦。头发也未梳,披散在脑后,英气的眉眼因着脸色略白衬出柔弱。

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楼将军啊,活生生的,陆青言不由多看了两眼,而后上前见礼,问候了一句:“将军身体如何了?”

楼南溪上下将她一打量,有些诧异她竟这么年轻。手底下人早就打听清楚了她的身份,花月圆、锦上花、醉千年,无一不名满京都,坐拥这些产业的人他还以为至少得三十来岁,想不到这样年轻的姑娘有如此能力,而且还是女子之身,着实让他钦佩。

“好多了,陆姑娘请坐。”他微微笑。

陆青言从来不是矫情的人,他让坐自然就坐了。

很快有丫头送上茶来,茶香四溢。

“还要多谢姑娘,不然楼某如今只怕不能坐在这儿与姑娘说话。”楼南溪端了端茶杯又放下,看着陆青言,眼中似有几分迫切,“其实今天请姑娘来,是有一事相求。姑娘给的确实是灵丹妙药,让我的伤竟全好了,连伤口都愈合了,不知道姑娘那还有没有?”

这样神奇的药,若是能用到军中,大雍兵士怎还会有死伤?

陆青言喝茶的手一顿,敢情这楼南溪是向她讨药来了,他自己也知道是灵丹妙药,他难道觉得灵丹妙药这么容易得的吗?

“楼将军,我也是他人所赠,只此一颗。”

“这位奇人现在何处,姑娘可知?”楼南溪还不死心。

“他云游四海,不知去处。”陆青言轻叹,这位年过而立的将军居然也有天真的一面,她可是连自己救命的药都拿出来了呢,“楼将军,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缘字,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您能有此际遇或许是上天的安排,若再贪求就是妄了。”

楼南溪垂头看了看桌面,再抬头就是一派豁达:“姑娘言之有理,是我痴愚了。”

小来站在屋中,听着院子外头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求饶,微微皱了眉。今天这也太吵了,战南是搞什么鬼?一会儿王爷该生气了。

果然没一会儿帐中就传出了不悦的声音。

“叫战南进来。”

小来清了清嗓子,高喊一声。

战南进来带上了门,免得过风,恭敬地立在帐前:“王爷恕罪,适才收拾府里那起子手脚不干净的人,惊扰了王爷。战南有愧,没有管好王府内宅,请王爷责罚!”说着又是一叹,“然这府上人多手杂,战南年迈力有不逮,又是下人,若是有个主子压着他们会更好些。说到底,还是咱们府上缺个王妃呀……”

小来见他抬袖抹眼,一副造作模样,翻了个白眼,这厮目的太明显,手段太拙劣了也。

王爷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果然,下一刻王爷就叫他进去了。

战南等了一会儿,就见小来脸部肌肉不甚自然地走了出来,以一种悲天悯人的神色看着自己。

“王爷说,战管家要是管不好这个家,就赶紧的告老还乡回去种田。”

战南面皮抽抽,他才二十出头,告个鬼的老!

看来王爷是铁了心的这么干耗着了,唉,他这个管家操着老妈妈的心啊!

大雍朝堂上上下下,因为一句太子去了锦上花都热闹得开了花。

非太子党的某些人各种五花八门的猜测都出来了,有说太子不务正业的,有说太子拉拢商贾的,有说太子实是幕后老板的,也有那些个知道锦上花是女掌柜,心思龌龊的猜测太子是看上了那位女掌柜。

因着流言四起,传到太子妃耳朵里,女子妒忌之心还给陆青言招来不小的麻烦。但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中立党的多为迂腐老臣,多说太子此举不妥,憋着一颗忠心要进谏。

而太子一党的自然是投其所好,想着太子看中的自然要多多帮衬,这不府内外需要的绣品衣饰都找锦上花做了。

陆青言因此得了好些生意,明说自己做不过来,那些大臣内眷却也执意要找他们,竟说等多久都肯的。

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应了。反正这些绣品什么的也不是非在一时半刻就得用的。

倒是齐佑他们高兴坏了,一个个跑到良辰美景伙计们面前嘚瑟,气得李阳鼻子都歪了。

陆青言知道,也随他们,人不轻狂枉少年嘛。

李阳把这事报到孟凉兮面前,心里那个恨呀。

孟凉兮正和黎媚对坐喝茶,并不显担忧。

黎媚把茶盏一放,微露笑意:“成了!”

“多亏了母亲。”孟凉兮冷冷地笑,“这一回定要陆青言哭着来求我!”

“你该谢的是你小弟,他出了不少力。”黎媚斜了这不争气的女儿一眼,“不过是个小角色,何至于你如此,当年有皇上撑腰的孟青言都败在你我手上,她又能翻出天去!”

“母亲教训的是。”

“姑娘,有人投拜贴。”

“什么?”陆青言自绿豆手中接过那方红柬,没写一个字,只嵌了一支兰花。奇怪,是谁给她这么奇怪的东西?

“投贴的人呢?”

“是一位公子,还在门口等着呢。”

一位公子,那就更奇怪了。

直到把人请进来,陆青言居然有一瞬间脑子里不知道该想什么。这人竟是许恒之。

他站在那里如松如竹,郎朗笑着,如梅梢的一抹落雪,清雅极了。

“在下许恒之,见过陆姑娘。”他拱手作揖。

这是搞什么?

“怎么,你我之间不谈感情,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了?”许恒之看着她,眉眼之间难得的显出几分俏皮。

陆青言莞尔一笑,看来他是想通了。

“请进。”

绿豆送上茶来,许恒之饮了一口,味道好极。

“我们之间倒是不用这么客气。”上这么好的茶。

“不客气,还是你送的茶叶。”

许恒之听罢哈哈大笑,他还没看出来。

“最近锦上花生意好极了,都是你的功劳。”

“是大家的功劳。”陆青言也笑,看来他一直在关注锦上花嘛,还以为他自闭了呢。

不过这样看他好像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就好像重重迷雾之后拨云见日的豁然开朗。

这大概就是少年人的成长吧。总得迷茫过、痛苦过、挣扎过,而后才能得新生。

许恒之不再别扭,一切重回正轨,陆青言便把方言约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