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桃花节(1 / 2)

 周子衿搅拌着鸡槽中的糟糠,笼中的鸡便吃的更欢快了,又在上方的水槽中为它们加些水来,厨房内,周妈一边剁着排骨,一边气愤的说着

“阿娘您就老是这样惯着吧,你看她那样子,哪还像个二十几岁的姑娘,活活把自己过成了老年人般,没一点朝气”

“你莫再说这种话,我的丫头留我身边多久我都不厌的”

“阿娘,您…”

周子衿回身望了眼正拍着自己肩膀的人,那只手一下下拍着自己的肩膀,温暖有力,满是安慰

“爸爸”

周爸慈爱的笑了笑,学着她的样子用木棍搅拌着槽中的鸡食,开口说

“妈妈也到了啰嗦的岁数,别往心里去”

“你去祠堂见过景高祖了?”周子衿问

“是啊,去了,每次回来可都要过去的,下次等小浩回来,我带你们一起去”

“景高祖可不喜欢我这女娃,怕是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吧?”周子衿挑高眉头。还有老爸是不是忘记了,除了过年自己能去家中祠堂拜祭,还必须是在祠堂外面,婶娘姑嫂之后远远拜一拜,何时进去过她们周家祠堂?听了女儿这番牢骚,周爸抓了抓脑袋,开口道

“嘿,毕竟是上了年岁的老祖”

周子衿不再说话,又将目光放到了鸡笼上,出神的看着那些家鸡们别有滋味的一下下伸头啄着槽中的糟糠

她心中又不禁泛起了疑问,这些糟糠食料有那么好吃吗?只是些糟糠而已,也能吃的如此开心,看了看又在出神的女儿,周爸好似想到了什么,计上心来

“我跟你说,在爸爸小时候这些粗粮真是美味,那个年代没得别的东西吃,爸爸记忆中最好吃的是什么知道吗?”

“是什么?”周子衿抬眸望向周爸,似乎对他接下来的满是好奇

“你奶奶做的玉米面窝窝头,其实那口感就和这糟糠差不多,吃到嘴里像吞了沙子般,难以下咽,可是那东西却是越嚼越香,到现在爸爸吃了那么多别人口中说的好东西,回头想想还是窝窝头的味道最难忘”周爸细细回味道

他总能一眼望穿女儿的心事,周子衿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冲着周爸笑了笑

“爸爸?”眸中满是歉疚,周子衿再次开口

“不用解释,我只相信我女儿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高飞这小子虽然做事毛毛躁躁的,但也绝不是无理取闹的男生,这件事咱们就翻篇过去了,况且我女儿这么漂亮懂事,我才不会忧愁”她还没提及,周爸便给她找了个台阶下,周子衿心中阵阵暖流熨烫般,唇角的笑意也越发晕开来,明媚开朗!终于见到女儿的笑脸,周爸揽过她的肩头问道

“我听说,你和爷爷今年新收了些桃树品种,都种在哪里?带爸爸去看看?”

“嗯”周子衿释然般重重的点点头

周妈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将手中剁碎的菜叶丢入鸡槽内,瞪了这父女二人两眼,愤愤的放下狠话

“你看我一会不去砍了它们”周爸缩了缩肩头,又冲周子衿眨了眨眼睛,相视笑了,周爸手拉着女儿往桃林深处走了去

“以前啊,这处地方也曾住着六七户人家,如今却只剩咱们家一户了”和爸爸在桃林中慢慢走着看着,周爸突然感慨道。

是啊,如今就剩他们一家守着这处地方

“这些荒宅被你和爷爷这么一规整,我们家的桃林,倒是显出了很大的规模,呵呵”

“嗯”话到这她便应了一声,毕竟看着这些桃树,她依旧满心欢喜还有些骄傲来的

“你知道,那窝窝头为何这么香吗”周爸继续说道

周子衿摇摇头,不解的看着父亲

“因为难得,因为珍贵,才会那么香甜,那个年代能吃上那口窝窝头就是难得,那停留在心间的记忆即使现在再去想象再去回忆依旧显的珍贵,你知道吗?”

“回忆?珍贵?”周子衿斟酌的说出这些词语

老槐树下,爸爸揽着女儿一下下摇晃着藤椅,周子衿蹙着眉头,这种情形,是啊,像是很久很久之前,因为一次考试失利,爸爸劝慰过她的情景!

“时代不同,我们偏喜的事物就不一样,可是这份心情是一样的,你是我生的养的,我自然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窝窝头停留在齿间和脑海中的味道和记忆,是爸爸的人生记忆,记忆中的人和事深刻到无法忘怀,积极的,悲伤的,都在,那我想这桃林里的一切也定会成为你人生好的承载…”

她有个好爸爸,一个美好完整的家庭,在别人眼里看来再幸福不过了

“你这从小就喜欢出神的毛病什么时候能给我改掉了”碗中被扔进块排骨,周子衿回神后看到了妈妈无比嫌弃的眼神,是啊,还有个无比“凶悍”的妈妈!当然,她如今还有一方桃林,会真的如爸爸所讲,带来好的记忆,承载悲伤的故事,一个只属于她的桃花林吧?

今天是她们桃花村的桃花节,是第一个桃花节!然而这一天,早已习惯沉静的村中也并未有什么大的动静。除了不远处那根电线杆上的喇叭放了几首老歌还有戏曲,满满的吸引了些老人家的驻留。村长阿伯时不时来一些宣讲发言也让老一辈们这难得来的兴致给熄灭了,摇摇头叹了口气,疲惫着拾起小板凳起了身,背去身后,步履蹒跚的往家中走了回去。

“那个,乡亲们吶,咱们啊现在要团结”周子衿在桃林中听着村长阿伯那满口的土语的演说,倒是带了许多亲切

“镇上说了咱们村啊要引进新的桃树品种,加大这桃花节的宣传力度,对了,还有这个招商引资啊镇上也在积极响应,到时来村里视察啊还希望咱乡亲们多积极配合,既然是新农村,咱啊,就得有新的精神面貌……”

“说的倒轻巧,都是些半老残废,咋的还等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出来列队欢迎不成”先说话的是大爷爷,苍老的面容下尽是长辈的古板和威严

“社会进步了,总得与时俱进,你这一天天少拿你的那些老思想想事做事”再开口的是子衿爷爷

“我落后了,周老头,你这话怎的不去你家景字辈那老古董面前说去,去问问他能让别人进的你们周家那祠堂不进”大爷爷瞪着他的胡子道

“这本是两码事,何故扯为一谈”

“怎的就是两码事,不是你说的新思想,那你倒是跟你那景字辈高祖说说,也让我们这些外姓人进去你们周家祠堂瞧瞧,你可是你们周家宗家老大,这村子你们周姓人最多,可不该出来做个表率不是”似乎被大爷爷说的噎住了,子衿爷爷半天也未答上话来

“好了别争了,看我这把杀的,这老李头铁定输”见这势头,旁边的正在下棋的舅爷便出声调解,对面的李爷爷挠了挠下巴,只顾着观察这局象棋的形式,一脸平静。

这三位老人家便是爷爷的老友们,大爷爷是脾气相当倔的一个,不管何事都要跟爷爷论出了高下才肯罢休,有时急了还会闹上几天别扭,听奶奶说年轻时两人就这个样子,反复几十年,倒也没分出高低来。而李爷和舅爷爷呢,一个不问世事,一个金牌调解,这种时候总是会适时的出来调和几句。

大爷爷口中那位是她们周姓人家的景字辈高祖,已过了百岁,是子衿爷爷的二爷爷,年龄辈分在村中都是最高,也因此被称为祥瑞,思想老旧保守,谁都动摇不了,住在周家祠堂,守着些牌位,除了他们周姓男丁,谁都不准进,逢年过节时家中长辈将他请到家中,其余时间周子衿也很少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