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这是什么?
秦轲感受着自己动弹不得的身体,他知道精神力量纵然可以画出屏障抵挡他人,却很难直接作用于他人并控制他人的身体,毕竟要造出一面盾牌只需敲敲打打出一面平板,而如果要做出一副镣铐,这过程要复杂得多。
所以哪怕是王玄微,也从未使用过这样的技巧,未必是他不能使用,而是这种事情太费劲,吃力不讨好。
可老人并不是这样。
他从刚开始就已经压制住了自己,并且在压制着自己的同时,甚至还能举重若轻地用火焰烧死禁军,以开口一句“咄”震死武庭,这得是个什么境界?
无众生境吗?
还是更高……
他想到武庭死之前嘴唇颤抖着说出的“圣人”二字,一股寒意就顺着脊骨向上直逼脑壳。
圣人,即使是精神修行者里,这个词汇都只是一个传说,有不少精神修行者甚至认为这世上根本没有这样的境界。
秦轲也不敢肯定武庭说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但至少一点,老人确实拥有着举手抬足就可以杀死自己的力量。
“李四。”老人轻声道。
“是。”李四点头道。
大殿内逐渐传来了另外一队人的脚步声,正是刚刚和老驴分开的那一队,大概是听见这边传出的异响,他们向着这个方向靠了过来。
老人微微抬眼,李四会意,双手拱手作揖行礼,然后一个转身,便消失在阴影之中。
随着李四消失,秦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重新可以动了,只不过被压制得太久,显得有些僵硬。
他本该夺路而逃,但理智却告诉他,这么做毫无意义,他现在可以动,只不过是因为老人松开了“枷锁”,只要他想,再给自己重新上一副枷锁也不是难事。
之前被禁军点亮的灯烛本就不长,这么一会儿,已经逐渐见底,有几盏更是直接熄灭了。
但地上散落的火把和剩余的火烛仍然照亮了老人的眼睛,秦轲从中看见了疲倦,看见了悲悯,看见了淡漠,看见了和蔼……却唯独看不见一点杀意。
老人向前走了一步,微笑着望向秦轲,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秦轲咳嗽了一声,这种时候还是不忘掩饰,连忙道:“我叫董大宝……”
“不。你不叫董大宝。”老人微微摇头,看着秦轲躲闪着自己的目光,轻声笑道:“你害怕我吗?”
“不……害怕。”秦轲心里自然清楚他现在怕得要死,但是就算此刻坦诚自己害怕,又有什么意义呢。
“别怕,我只是个快要死的老头子。”老人的声音很轻,轻到宛若一片鸿毛。
快要死的老头子?
秦轲嗅着空气中那股焦炭的味道,那火焰太烈,以至于他闻不到尸体被烧焦时本该有的臭味,秦轲心中无法放下畏惧,能做到这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快要死的老头子?
“哦……”这种话他当然不敢说出来,只能应和着点头,希望这个深不可测的老人可以放自己一马。
老人似乎也看出了秦轲的言不由衷,但丝毫不觉得恼怒,十分耐心地笑道:“没关系,你现在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秦轲抬起头,有些疑惑。
老人站直了,秦轲这时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还要多,虽然枯瘦,却宛如一根笔直的毛竹,他的目光落到了在他身后不停运转的“浑天仪”上,咯噔咯噔的齿轮机括旋转声不绝于耳,他的眼神之中露出了几分释然。
“我们的相遇……或许是一个必然。”他缓缓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