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为什么这样着急?你立太学堂,是为将来的朝堂不会被士族垄断,你让我掌控军队,也是为了建立不必受任何势力控制的力量,许多事情其实你看得比我远了不知道多少……可你这回是在玩火,你,你也不怕烧了自己?”
“我不会死,荆吴,也不会乱。”诸葛宛陵继续着他平淡如水的说话声,道:“相反,你领着青州鬼骑在这建邺城内虎视眈眈,才是士族最大的眼中钉。”
“你是……想把自己置于他们的刀剑之下,借此来告诉他们,你的分寸?”高长恭瞪大了眼,终于明白过来,但是转而他就觉得愤怒,如果不是知道诸葛宛陵身体一向虚弱,他真想一巴掌打过去。
“你真是个疯子!不光是个疯子,你还是个赌徒!就算你告诉他们你做事有分寸,可你现在已经把刀都架到那些人的脖子上了,你凭什么肯定他们会因为我的离开,而对你有所放松?”
“我会去见一次孙钟。”
高长恭气得忽然笑了起来:“是啊,你要去见孙伯伯,士族领袖嘛,一呼百应的老狐狸了,呵……如果他家里藏着刺客,你也正好就把脖子恭恭敬敬地凑上去,他正好摘下你这颗过于睿智的脑袋,再去祭奠那些死在刑台上的士族官员们……是么?”
“孙钟没有那么愚蠢,我清楚,你也清楚。只要他肯放我进门,自然我就是安全的,除非……”
“除非你没法说服他。”高长恭接了下半句话。
诸葛宛陵点头,露出会心的笑。
高长恭看着他,有点咬牙切齿:“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你的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的?你真以为事事都逃不开你的把控?你真把自己当作无所不知的神了?”
“如果这世上真有神灵,必然不会是我,或者说,神已不会再选中我了……”诸葛宛陵最后说出的几个字,声音低到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他回想起自年少时就整日盘旋于脑海中的那些声音,苦笑着摇了摇头。
从那时候起,他的人生旅途就变成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天路,他停不下来,哪怕只是片刻小憩的时间都没有,他也不想停下来,因为他相信这条路总有尽头,而尽头,便是他的归宿。
“你说选中什么?”以高长恭的修为,哪怕再低的自言自语,也很难逃过他的耳力。
“没什么……”诸葛宛陵抬起头,依旧维持着他一贯的云淡风轻。
“大将军?大将军?”
黄汉升苍老的声音把高长恭拉回到了现实。
“嗯?黄老刚刚说什么了?”他面露尴尬之色,为自己的走神行了个作揖礼。
“呵呵呵,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只是说,你此番一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帮宛陵向士族表现一个态度。”
“我知道。”高长恭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半晌才吐出几个字,“但是太冒险了……”
“那是自然。可你想想,我们从一个鱼龙混杂的江湖帮派,走到今天这个样子,有那一次成事不是火中取栗?小高……当初你提枪走上战场的时候,会先想想是不是有命能回来当这个荆吴战神吗?”
怔怔地看着场中两人互不相让,拼着全身的力量想要压倒对方,高长恭嗤笑了一声,或许这世上的人与事皆是如此,都得这般拼尽全力,方才不负一生。
良久,高长恭振奋了一下精神,对黄汉升说道:“黄老,我走之后,宛陵和这太学堂就都交托于你了。”
黄汉升神情和蔼,回应道:“放心,虽然我这条老狗已经没剩几颗牙了,但总不至于真上不了马,提不动枪。你也该相信宛陵,他能活下来……本就是一场赌博。”
但是既然活下来了,证明命运还是站在他这一边的,黄汉升相信,他不可能会输。
“噤声……”高长恭面色一变,少有看到他露出这般慌乱的神色,他压低了声音道:“当初的事情只有我们几人知晓,虽然,我不清楚为什么沧海的刘德也好像是个知情者的样子……”
“我明白。”黄汉升警觉地四下环视了一圈,“黑蟠再次出现,宛陵的事情要更加保密才行,一旦泄露出去,他又将暴露在那股力量之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