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点亮了,很快从小厨房里端过来一桌小菜茶点,我把身子伏的很低,趴在桌上闷头吃。她们见我这般模样,更欢喜了,有夹菜的,有胡撸头的,我反正只负责往嘴里送,嚼了吞咽就是。
觉得肚子满了,把调羹一搁,低头开始抠手腕上的银镯——不知何时被戴上的平安镯。
从这天起,我成了一只傻兔子。
我好像脑子不大好使了。
甚至都没有为念奕安哭一哭,就自动锁上了任何关于他的思绪。如此作风,非傻不能及啊。
我就每日玩着我的球,要么在院子一角玩,要么在院子外玩。只自己跟自己玩,院里的几个丫头,与我风马牛不相及,我并不主动理会。
有时家里来了客人,比如其他大人来找姑姑,我也装没看见,仍在玉兰树旁忘我的玩,嘿嘿乐着,并不像以前那般问安取悦。
她们怔怔的看着我,再小声讨论:“这孩子是不是被打傻了……”
别人说什么是别人的事,我依旧玩自己的。球玩累了,就开始玩泥巴,然后在饭点被玫姨拖回用膳,再絮叨着我成了泥猴之后,开始塞我。执着如她,一定要把我塞撑为止。
除此之外,还每天在午睡完,再给我添一顿下午茶……
嗐!为了报答你的苏姐姐把你从永巷捞出来的恩典,这么殷殷勤勤的喂食我,当真令人感动呢。
无意听来一句,十几年前有人为阿爹起了一卦,声称其膝下的孩子皆活不到成年。自从我犯了心疾,这句旧话又被她们从记忆深处挖了出来。
姑姑该是觉得此说几乎应验,所以表面上开始对玄学不那么傲慢无视了。见她与玫姨一同翻着日历,算着离我的生辰还有几日。
“还有二十天啊。”她叹道,似乎在她心中,认定再过二十天,我达到了十五岁,过了女子成年之期,就可以破了这个“谶语”。
她依旧在努力去破别人的“道理”,只是在“怀疑期间”,蛰伏等待着罢了。所以,这并非她的真实心意,更不符她的真正性格。况且还有一点,我并没有再惹她不满。
我的傻病日渐严重。
这日走在院子里,突然蹲下捏了一捻土搁进嘴里。没别的,就是想知道土的滋味。
正准备往下咽,玫姨“诶,诶诶”着来抠我的嘴,用手指抵住喉咙,“吐,吐,吐!”
试了试咽不下去,只得吐了两口,“呸,呸”。
玫姨这才松手,“傻孩子,脏不脏啊!”
我只平淡说道:“挺咸的,怎么不拿土来炒菜呢!”
玫姨眼睛珠都快要掉出来,正在院子里忙的丫头们也怔住了,对我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
我反正拒绝和她们对视,爱怎么想怎么想。
不过我开始发现玫姨的厨艺确实不错,这几日在她的美食诱惑下,我逐渐发现除了吃零食,吃饭也有点乐子。
她可以把红烧肉做的又咸又香又甜又滑,呈半透明状!
我奶着声调和她聊天:“姨姨,你以前在永巷里是做什么的呀?”
她正坐在屋檐下,一边为我制着兜兜,一边说:“针线房里做缝缝补补的差使。”
“你说布料挨这么多针,它会疼吗?”
“怎么会疼呢?布料又没有生命。”
我说:“说不定有生命呀,只是挨得针多了,拆拆改改多了,就丢了命。”
玫姨一笑:“绝佳的绣样是有命的,可也是绣娘一丝一缕的魂魄附在上头,因此看着,才鲜活流动。”
这话我很喜欢,原来,她不全然是个庸妇。于是凑过去,看兜兜上的绣样。
她笑道:“这是五毒绣样,以毒攻毒,消灾消病。”又跟着轻叹:“多年做着粗使线活,手粗了,活儿也粗了。”
“嗯?没有呀,比我其他衣裳上的绣样细致的多。”
她话音有些悲凉:“以前,一根丝线可以劈成六十四根来用。如今,减半了。”
我瞪大了眼睛,有被折服到。
然后玩心上来,拿着另外一根针往那兜兜上穿了几个来回,然后居中的大青蛙就就长出了胡子。
我哈哈笑了,滚在地上。
玫姨抿着嘴,并不气恼,只说到:“这孩子,你以为这乱针我就改不了?”
直看见我坐地上,她才起身来拽我。我赖着不起,越扯我就越往地上躺去,一直对她扮鬼脸傻笑。
她被我逗弄的笑也不是恼也不是:“刚好好说两句话,又开始犯傻。”
我就一直躺地上晃着她的胳膊,直到自己也笑腻了,才溜去一边。
耳听玫姨望着我的背影叹口气:“这是鬼门关里走一遭,三魂七魄没回来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