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门统领(1 / 2)

 感觉到身下轻微的晃动,耳边可以听到水声滔滔,凌冲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正在船上,想必已经落入春水堂之手了。出奇的,他心如古井,竟是丝毫不生波澜,竟连双眼都不愿睁开,整整七年了,自从他奉了燕王之命进入燕山卫之后,每日里都如芒刺在背,竟是一刻也不得安宁。燕山卫之内升迁自有定规,看的是才智武功,凭的是实在功绩,差一点都不行,虽然他是燕王荐入燕山卫黄组的,可是也没有特权可言。凌冲能够在五年之内,从一个寻常黄组护卫,迁升到天组之,实在是艰难非常,在重重阻力下,若非凌冲智勇双只怕绝无可能,当然这也是因为西门凛对他尚能公平相待的缘故。可是这一切在两年前却生了改变,火凤郡主未能重返幽冀,生死不明,这令燕王许彦和世子罗承玉之间的失去了缓冲,两人的矛盾开始爆出来。燕山护卫本是火凤郡主的力量,如今更已经转交到了罗承玉手所以身在燕山卫,却是心向燕王的凌冲便当其冲,承受了双方交恶的苦果。

两年前江都唐家趁着幽冀内部不稳之时,春水堂侵入青州数郡,意图扰乱人心,西门凛派自己围剿,取得大胜是按照计划,故意纵放了春水堂的余孽,趁机完成了对春水堂的渗透,可是事后西门凛便借着赏功之名,增设副统领一职,让凌冲担任。可是凌冲身为天组之的时候,不仅有临机决断之权可以下令调用燕山卫上下大半的力量,副统领一职名义上是辅佐统领的要职,却几乎不能离开燕山卫总堂,只能遵从西门凛的命令行事,这分明是明升暗降的手段。只是凌冲却是无可奈何,只因西门凛在燕山卫中一言九鼎,威势无人能及,虽然凌冲也是自负不凡,可是在西门凛的强势下几乎很难有作为,若非是碍着燕王的面子,只怕自己早就被逐出燕山卫了。两年来凌冲不知道遇上了多少明枪暗箭,这种种难言之苦,早已经令凌冲意冷心灰。

罢了,今日自己就如了他们的愿吧,若是死在春水堂之手,也好过日后同室操戈,死在同袍之手。心意已定,凌冲这才感觉到体内虽然空乏,但是真气却畅通无阻,不由睁开眼睛,想看看自己身在何处,竟是没有被禁制起来,岂料一睁开眼睛,凌冲险些惊叫出声,只见自己身在一间舱房之内,躺在软榻之上,而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淡淡瞧着自己的正是他最忌惮的燕山卫统领西门凛。

凌冲愣了半晌,才讷讷道:“西门统领怎会在这里?”

西门凛淡淡一笑,道:“凌副统领可是以为本座这次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么?”

凌冲沉默片刻,才开口道:“不瞒统领,这次统领命属下南来,又特意要求属下自江夏登船西行,属下就不曾想到还有生还的希望,三日前在江夏,属下曾经和一人晤谈,她劝我索性抗命,不要自寻死路,还说就是越国公下令,春水堂也绝不会放过凌某,毕竟两年前我杀了春水堂太多精英,几乎过历年总数。”

西门凛仿佛早已料到,道:“可是翠湖颜紫霜出面示警?”

凌冲丝毫不觉得西门凛知道此事有什么奇怪,点头道:“正是颜紫霜,凌某虽然对翠湖没有什么好感,却也知道若非真有其事,她是不会前来示警的,虽然她未必安着什么好心,不过统领大人一向将凌某当作眼中钉,就是这次趁机取了凌某性命也没有什么奇怪,今次殿下遇刺的事情,早已有传言是王上所为,凌某是绝对不信王上会作出这样不智的举动的,只是恐怕世子殿下不会这样想,若能趁机给王上一个警告,想来世子殿下应该不会顾惜凌某这条性命的。”

凌冲如此直言不讳,却是有趁机泄心中激愤的意思,这些年来他为着能够在燕山卫支撑下去,监视燕山护卫的动向,可以说是受尽了委屈,如今已经双方已经摊牌,自己又是落在了下风,想来没有什么生望,自然是没有忍让的必要了。

见凌冲悲愤的神情,西门凛心中也生出一丝歉意,当初郡主远嫁之后,燕山护卫的前任统领顶不住燕王的压力,燕山护卫势力倒有大半被燕王控制,十五年前,他临危受命,以弱冠之龄奉火凤郡主之命接任统领之职,几乎是用尽了手段,才将燕山护卫的掌控权夺了回来,这其中自然是有不少不可告人之处。燕山卫名义上虽然只是护卫,但是实际上就如同火凤郡主在幽冀的眼睛和利剑,方桓和其他火凤郡主的嫡系将领掌控着大半军权,虽然实力庞大,却是不能轻动,无论如何幽冀还是燕王的幽冀,所以燕山卫的重要性就越明显了。为了维系郡主对幽冀的掌控,西门凛不知道自己做了多少违心之事,而这其最令他心中不安的就是凌冲。

七年之前,燕王在彻底放弃对燕山卫的控制之前,将凌冲安插进入燕山卫,权衡利弊之下,火凤郡主同意了此事,根据燕王与火凤郡主的密约,西门凛是不能明着为难凌冲的,而凌冲,一个原本纵横沙场的勇士,就这样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若论武功,除了天组一二人之外,凌冲的武功在燕山卫中罕有敌手,若论才智,凌冲虽然懒读兵书,但是他所行之事,往往暗合兵法,若论为人,这人坦坦荡荡,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君子,在自己的压制下仍然能够迁升到天组之,就知道此人实在是难得的人才。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自己生生折断了锋芒。七年的压制,足可以消磨掉一个英雄豪杰所有的锐气,可是偏偏这人忠心燕王,精诚不懈,至今不肯向世子殿下效忠,今次自己让他担任诱饵,实在也是存心害他,但是在得知此人明明已经得到警示,却依旧按照计划南下的情报之后,西门凛终于不能狠心下手,故此提前出手救了凌冲,若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应该是在凌冲自尽之后,他才会出面问罪的。无论如何,西门凛都不会以为凌冲会背叛幽冀,既然不肯背叛,那么在师冥的威逼下,那么自然就只有一死而已。

想到此处,西门凛不由长叹道:“凌兄人品才华,本在凛之上,只是凌兄也太固执,若是你肯效忠世子殿下,你我当为手足同袍,怎会到了今日水火不容的境地,只是凌兄,我记得你当日也曾得郡主指点军略,为何竟是如此绝决,世子殿下乃是郡主亲选的继承人,又是雄才大略,英明果决,明年就可继承王位,你为何始终不肯归顺?”这是他心中多年疑问,此刻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凌冲闻言却是周身一颤,目光也变得迷离起来,良久才道:“凌某先父乃是王上亲卫,为护卫王上死于军凌某承蒙王爷爱护,养于府只是凌某才疏学浅,没有机会跟随郡主征战沙场,但对郡主也是心中钦服,只是凌某却更不能忘记王上的恩德。虽然世子殿下乃是郡主所立,又是贤明之主,可是凌某效忠的只有王上一人,只是我太无能了,辜负了王上的厚爱,今日你要杀就杀,也不必多若是凌某肯背弃王上,七年来早就可以改弦易辙了。”

西门凛望着凌冲,神色数变,终于叹道:“罢了,你既然如此固执,我也不难为你,本来这一次我已经准备送你上路了,可是昨日接到殿下传书,你看一下吧。”

凌冲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西门凛递给他的绢书,只见上面的字迹铁划银钩,正是罗承玉的笔迹。

“郡主在日,从不曾枉杀忠良,凌卿择善固执,孤心甚慰,右北平郡近日戎人有异动,若卿有心杀敌,自岳阳归后,可转任迁西校尉。”

看毕之后,凌冲只觉双手颤抖,竟是一时说不出话来,校尉之职在幽冀已经是颇高的军职,任职校尉就可以独自带军征战,实权极重,迁西又是边关重镇,这任命实在是极合他心意,可是为何世子殿下要这样做呢,当真只是为了不肯枉杀忠良么?

凌冲心中一片茫然,耳边只听见西门凛淡淡道:“凌兄不可怪殿下多年来将你闲置,燕山卫内部之事,一直是本统领作主,若无非常之事,世子殿下是不插手的,本统领羁绊凌兄至今,不愿重用,也不肯索性放了你出去,一来是免得王上错怪殿下不能容人,二来也是在下的私心,唯恐凌兄一飞冲天,将来难以收拾。其实凌兄昔日在居庸关为司马之时,就已经是军中有数的勇士,若非是调入了燕山卫,只怕如今就是将军也做得了。王上和世子之间无论如何相争,终究是他们之间的私事,凌兄何必要参与进来,好男儿理应上阵杀敌,博得一个马革裹尸,青史留名,凌兄不可拒绝殿下好意才是!”

凌冲心思潮涌,竟是不能决断,无论是西门凛对自己下手,还是世子殿下将自己调任边镇,都说明幽冀的内争即将爆,自己承受燕王恩德,若是这样离去,岂不是辜负了燕王,可是想到能够重新披上战袍,凌冲竟觉得不能自已,这拒绝的话语竟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西门凛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的挣扎,笑道:“此事也不急,这一次凌兄就跟我一起到岳阳去接人,都等到回去信都之后再决定不迟。”

凌冲闻言也岔开话题道:“对了,不过是一个刺客,殿下为何如此重视,竟然派统领前去提人,原本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统领派遣属下前去岳阳,不过是借刀杀人的手段罢了,想不到统领大人竟然要亲自去岳阳,莫非那刺客很重要么?”

西门凛叹道:“自然是很重要,那人很可能是本座大师兄的弟子!”

凌冲听得怔然,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会如此,属下虽然常年尸位素餐,也听说过统领的师兄似乎原本在郡主身边充任客卿,也因为两年前的大变消失无踪,他若有弟子,怎会和幽冀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