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看着他。
“软肋。”张承山道。
你的软肋,是什么?
盯着那双深邃的眼,苏州忽然很想问这么一句。
“单手李阅人无数,”张承山道,“在他看来,这世上,就没有他看不透的人,他阅人的本事,是多年摸滚爬打才逐渐锻炼出来的。没有谁生来便会看人。”
“可是现在,有一个人的出现,她打破了单手李的经验。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交集的人,居然能于数面之中,看透他所展示出来的那一部分性格,也有可能是全部。”他接着道,“为什么是全部?没有人能瞒过单手李的眼睛,可是绣娘呢?一个女人,精通药理,熟习易容,却没有教任何人看出。单手李对绣娘,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当这么一个陌生人,准确地击中他的性格后,他不得不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日常模样,事实上不仅是他,我也觉得绣娘很不简单。”他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给苏州留足够的消化时间。直到苏州探询的目光又落到他脸上时,他才又开了口。
“发现一个问题后,单手李习惯将这个问题压下来,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找寻最能支持他的猜测的线索。而一旦这个线索断裂,或者说出了什么差错后,他便会开始怀疑自己。这也正是他的致命弱点。”
“他犯了两个错误。”张承山沈声道,“第一,他把绣娘看得太简单了,第二,他把她看得太复杂了。”
苏州不懂。
见他一脸茫然,张承山解释道,“这第一,和你和我一样,我们一直以为,绣娘,就应该是那种引针弄线的女子,不会有什么其他引人注目,教人震惊的本事。”
苏州点头。
“好,”张承山点头,“那么,当我们发现,绣娘其实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她身上,还有很多我们可能永远没有机会知道的秘密,那我们,会如何?”
“改变对绣娘的看法,想弄清楚绣娘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是了,”张承山挑眉,“所以试想一下,当单手李在绣坊遇到那个和他一摸一样的人,甚至连行为习惯都一样,那么,会发生什么?”
苏州回忆了一下,开口道,“他一直在问他是谁。”
“如果你不在现场呢?”张承山道,“你离开绣坊之后,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
苏州摇头,“我不知道。”
“他虽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在想这件事情。如果他问出来,那么,必定有人利用他一贯的思维方式,无形间给他施压了。”
苏州抬眸,“你是说……”
“我是说,一开始,单手李的注意力并没有在这个和他一摸一样的人的身上,他所关心的,只是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被绣娘利用。可这时候,这个人却引导他去想,想什么?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相像。这种相像,是托谁的福。”
“这种情况下,单手李就开始想,为什么这个人和他说话都这样像?然后这个人就说话了,我跟你不熟,可是绣娘也跟你不熟啊,那绣娘跟你不熟,但这其实都是绣娘教给我的。如果你是单手李,苏州,听到这些,你会怎么想?”
“我与绣娘根本不熟,可是绣娘居然对我了如指掌。”苏州道,“很可怕。我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懂这个女人,我会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阅人的经验,在这个女人面前,都成了笑话。”
张承山很有几分赞许,“嗯。这个时候,原本一个很简单的,只要模仿出他性格里最容易教人模仿出的那一部分,这个很简单的问题,就被单手李自己无限放大。绣娘把自己全看透了?这个女人有多难测?”
“冒牌的人为什么要引导单手李去想这些?”苏州突然问。
“他知道单手李是什么样的人,”张承山眯起双眼,“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他了解单手李的思维方式。所以他要利用这个,让单手李去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同时,也去怀疑绣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