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命婆子将些果子、菜馔、点心之类与她两个吃去。
琥珀笑说:“还等这会子呢,她早就去了。”说着,大家又吃酒看戏。
贾母责骂袭人拿大,说跟主子讲不起这孝与不孝,却允许鸳鸯在那天晚上尽孝心,没有让鸳鸯跟着自己。
如今贾母再一次的将鸳鸯跟袭人放在一起,是再一次的告诉王夫人,袭人就是一个丫鬟,想要将袭人提升成妾,贾母是不同意的。但是在王夫人眼里袭人已经是半个主子了,王夫人在还不能让花袭人做贾宝玉之妾的时候,就让花袭人得到了超过妾的待遇。
不得不说,贾母这种矛盾的作为,是她在自己情绪缓和之后,依然想要表达出的一种坚定的立场——袭人依然需要夹着尾巴做好奴才,不要跟宝玉妄称“我们”。
用晴雯的话说,就是“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叫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
王夫人与袭人之间,也没少鬼鬼祟祟,因此,元宵佳节,贾母警告袭人之外,也是对于王夫人的又一次警告。
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贾母是个天真烂漫之人,喜怒皆出于心臆。这王夫人似乎也是这么样一个人。
且说宝玉一径来至园中,众婆子见他回房,便不跟去,只坐在园门内茶房里烤火,和管茶的女人偷空饮酒斗牌。
宝玉至院中,虽是灯光灿烂,却无人声。麝月道:“他们都睡了不成?咱们悄悄的进去,吓他们一跳。”
于是大家蹑足潜踪的进了镜壁一看,只见袭人和一人对面,都歪在地炕上,那一头有两三个老嬷嬷打盹。
宝玉只当她两个睡着了,才要进去,忽听鸳鸯叹了一声,说道:“可知天下事难定。论理,你单身在这里,父母在外头,每年他们东去西来,没个定准,想来你是再不能送终的了,偏生今年就死在这里,你倒出去送了终。”
袭人道:“正是。我也想不到能够看父母回首。太太又赏了四十两银子,这倒也算养我一场,我也不敢妄想了。”
宝玉听了,忙转身悄向麝月等道“谁知她也来了。我这一进去,她又赌气走了,不如咱们回去罢,让她两个清清静静的说一回。袭人正一个人闷着,幸而她来得好。”说着,仍悄悄的出来。
宝玉便走过山石之后去站着撩衣,麝月、秋纹皆站住,背过脸去,口内笑说:“蹲下再解小衣,仔细风吹了肚子。”
后面两个小丫头子知是小解,忙先出去茶房内预备水去了。
这里宝玉刚转过来,只见两个媳妇子迎面来了,两媳妇天黑也看不到,就问:“是谁?”
秋纹道:“宝玉在这里,你大呼小叫仔细吓着罢。”
那媳妇们忙笑道:“我们不知道,大节下来惹祸了。姑娘们可连日辛苦了!”
说着,已到了跟前。麝月等问:“手里拿的是什么?”
媳妇们道:“是老太太赏金、花二位姑娘吃的。”原来是贾母给袭人,鸳鸯送的吃食。
秋纹笑道:“外头唱的是《八义》,没唱《混元盒》,那里又跑出‘金花娘娘’来了。”可见这宝玉屋里的人,就向来没和气过。拿戏语金花娘娘奚落婆子们的无知,故意拿《混元盒》里的金花娘娘来奚落袭人。
宝玉笑命:“揭起来我瞧瞧。”
秋纹、麝月忙上去将两个盒子揭开。两个媳妇忙蹲下身子,宝玉看了两盒内,都是席上所有的上等果品菜馔,点了一点头,迈步就走。
麝月二人忙胡乱掷了盒盖,跟上来。
宝玉笑道:“这两个女人倒和气,会说话,她们天天乏了,倒说你们连日辛苦,倒不是那矜功自伐的。”
麝月道:“这好的也很好,那不知礼的也太不知礼。”这话也不知道说的事哪两个婆子,还是说的屋里的人儿。
宝玉个没心没肺笑道:“你们是明白人,耽待她们是粗笨可怜的人就完了。”一面说,一面来至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