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七丫头她到底想要干什么?”将那只粉彩花卉瓶摔到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梅园的女主人,靖北侯夫人沈氏。刚刚听到她派去暗中盯着沈燕疏的小丫头回来禀报说,这几日沈燕疏得了空就往青萍居去,今日更是跟那个孽种碰了面,沈氏当下便是气得摔了瓶子,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因着怒气而扭曲,一句话几乎是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边上有个妇人,看上去要比沈氏年龄大些,一直低眉垂瞧着沈氏脾气,哪怕是那瓶子就碎在脚下,也未动上分毫。这会儿听得沈氏的话,这才道,“夫人,许是七姑娘觉得安王府那头已是无望,一时着急,动错了心思,亲姑侄俩,夫人可莫要与个孩子置气。夫人平日里又最是疼七姑娘,若是因此生气,岂不是伤了姑侄情分?”
不过短短两句话,听上去也平淡得很,偏生沈氏却好似就吃这一套,面上的怒色虽还未全部散去,但却已是淡了好些,“我可不就是疼她,这才气么?我平日里待她好比亲生女儿,与凯哥儿也差不离了。就想着让她来家,好将咱们姑侄这缘分长长久久地续下去,可她倒好,却悄没声去了那头献殷勤去。莫不是觉得那孽种日后必然承继了世子位,我的凯哥儿却是没戏了?沈妈妈,你让我如何不气?”
说到后来,沈氏的语调里又存了气。
那沈妈妈是沈氏的陪嫁,如今能成了沈氏跟前一等一得用的心腹,自然有她自己应对沈氏的一套心得。果真,她听课沈氏这番话后,只是不慌不忙道,“青萍居那位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即便是有老祖宗撑腰,又哪里会是咱们六爷的对手?七姑娘毕竟还年轻,一时想岔了也是有的,夫人又何必与她计较?如今眼看着侯爷就要回京了,当务之急只怕还是几位爷的亲事,夫人既然有了心思,就该及早安排才是。”
沈氏闻言点了点头,“可不是么?我如今就盼着两件事,一件能让凯哥儿顺利娶了七丫头。再一件,便就是绝不能让那孽种得一门好亲,平白添了一方倚仗。咱们府上的世子位空置了好些年,如今也该是时候定下了。”
“侯爷回来了,夫人又何必担心那么多?侯爷终归是向着六爷的,否则,也不会一直不上书册立世子了。”
这回沈氏没有答话,只是沉默着,侯爷没有立世子没错,他平日里是对耿熙吾不假辞色没错,对耿熙凯是要和颜悦色上许多,但却也缺少管束,多有放纵,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沈氏不知,也不敢枉自揣测。侯爷的心藏得太深,他看不懂,亦猜不透。
一想起这些,沈氏的心就沉得慌,很快敛了思绪,沉声道,“妈妈,我这里有桩事,需要你亲自去办。”沈氏沉冷的眸子里多了两分阴厉,侯爷的心,她看不懂,所以从未想过去依赖,她靠的从来都是自己。
青萍居中,耿熙吾方才专程去了一趟外院未寻着的人,这会儿却站在了他的面前,躬身道,“侯爷已入了关,左右十日便可抵京,四爷的信侯爷已收到,并让阿逑带了话回,四爷长这么大,从未求过侯爷何事,如今头一回开口,他无论如何也会让四爷心想事成,还请四爷放心。”
耿熙吾眸中有嘲色一闪而逝,却是不置一词,挥了挥手,那人便躬身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夜已深,靖北侯府渐渐在夜色中沉睡了过去,皇城之中,高高宫墙,重重殿宇深处,却还有灯亮着,人未眠。
“母后可好些了?”一身明黄龙袍逶迤在睡榻前,偌大天下,敢穿这身衣服的,也只一人耳。
寿安宫里,紫檀木雕百鸟朝凤睡榻之上,太后穿着寝衣,半卧于枕上,面有病色,但也只是略微没有精神,看上去倒并无大碍。听得皇帝这一问,太后点了点头,“人老了,这身上处处是毛病,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痛的,实在不该劳师动众,还累了皇上这会儿还在哀家殿中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