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海安顿好夜火，独自一人在营地不远处的林子里徘徊，水裳想要跟去都被他拒绝了。水裳见他眉头紧锁，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不敢多说，只是悄悄跟在了后面。

冷海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全都是娆儿那冷漠的眼神，这是他们自风源一别后的第二次见面，只说了一句话，还是那样的针锋相对，难道说他们的命运真就是那么的势不两立？如果还有机会相见，他想说的绝对不是那些。

突然，树林间风起枝摇，娆儿的衣袖翩然地划过层层叠叠的绿叶，落在冷海的面前。

冷海不觉一笑，“就知道你还没走，怎么还不甘心吗？”话一出口，冷海就后悔了，这不是他想说的，平时对女人那样的能言会道，可为什么偏偏面对她就只能说出些僵硬的，互相伤害的话语？

“你不必如此怀有敌意。我只是想为风源的事情向你说声谢谢，我是从来不欠别人的。这次的事情也算是还你这个人情了。”

“你就是这么谢人的？还说什么还我人情，你的好姐妹听到恐怕是要伤心的。”

“冷海，我不管你对夜火做了什么，让她如此性情大变，死心塌地地为你效劳。可是，我要提醒你，凡事要凭良心，如果你伤害了她，你也不会好过的。”

“哈哈——”冷海干笑两声，“这是在替好姐妹打抱不平呢，还是别有用心？说到凭良心，你隐瞒身份到风源刺探情报，欺骗大家感情的时候又何尝讲过良心，巫大人？”

“没错，我是去了解风源动向的，可那是你家阁主有不轨企图在先，我暗访有何不妥？再说，我对你们所说的哪句话是欺骗了？”

“你可没说自己是巫姓继承人，还有得如此好的身手，火果祭的时候你装得可真像啊！我倒想问问，你那孤儿出身，被好人家收养，现在家里就还有一个非亲的哥哥，这些都是真的了？”

“当然属实。我的父亲在我未出生时就过世了，这个全日升都知道。母亲也在我年幼之时离开，是主上收留了我，我长在**，与主上兄妹相称，怎么我说谎了吗？至于身份，我开始就告诉大家我叫娆儿，是卜易族人，这又有那个字是虚哪个字是假了？”

冷海愕然，这娆儿和天希的关系还真是不同寻常，他的心里竟莫名的不是滋味起来。“好吧，我也不跟你争辩，怪只怪我当初没有听阁主的吩咐，擅自放你离开，”

冷海话说一半，娆儿便接了过去，“以至主上洞悉了你们的计划，致使你们的行动提前。所以，你该是恨死我了吧？”

“对！不过，我更恨我自己。生平做过的最让我懊悔的事就是放你离开风源。”

“那么现在正有个机会给你，捉住我或者杀了我好向你家阁主领赏啊！你的白龙不是很厉害吗，我正好想领教领教！”

冷海紧紧地捏了下拳头，然后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跟娆儿动手，即便此刻他的内心混乱无比，这一点他还是十分清醒的。

“绑架、杀害大巫师，这样的罪名给我，我可不敢接！聪明的话，你还是快走吧，巫大人离开这么久，你那位哥哥会着急的！”说完一转身，头也不回径直走掉了。

娆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动，眼中闪出泪花。

后来，当我和娆儿一同在这个世界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时候，在某个无聊的夜晚，她才向我讲起了这件事。她说自己那个时候是出乎寻常的冲动，她就是想找冷海打一架，那种心情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其实，她原本是想好好跟他谈谈的，那句感谢的话也是发自内心的，可是……生命中的“可是”和“如果”一样，有什么意义呢，做过就是做过了，不该再找什么理由的。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一面竟然就是她和冷海见的最后一面，从此她们再没交集，那最后一面留给她的却只是那个冷峻的背影和眼中滚烫的泪水。

我常想，这或许就是选择。并不能说娆儿不如夜火那般敢爱敢恨，把感情宣泄到极致，只是她选择了另一种活着的方式，她选择了生命中对她而言更重要的东西，感情有很多种，一滴一滴都是心底的鲜血，旁人又怎么能够评说它们孰轻孰重？

娆儿将夜火的项链递给天希，但天希却并没有去接，而是转过身走到了窗前，让娆儿跟上去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他长叹了一声，“这是她的选择。对于她来说选择认为更加重要的并不是过错。对我来说，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以后也没什么可惋惜的了。”说着他转过头看着娆儿，“如果是你，会怎样选择呢？你会有一天也背叛我吗？”

“娆儿会选主上，娆儿绝对不会背叛主上。”娆儿坚定地答道，“曾经，我在母亲面前，以部族的名义发过誓，一生追随主上，为主上效忠，永不背弃。”

天希不由想起了娆儿发誓时的模样，当时他也在场，游痕姑姑临终前把她托付给自己，让她发誓永远追随不能背弃，那个时候娆儿稚嫩的眼神和现在一样的坚定。

“如果为了信守誓言而违背自己的心意，会是痛苦的事情。我想，夜火就是经受不住这样的痛苦才选择放弃的。”

“对于娆儿来说，主上就是娆儿的心意。您在我心中是值得永远追随的君主，除此以外，娆儿心无旁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