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天阁来报,被云臻传召来京的各势力首领中,将会最先赶到京城的,是傅家家主傅彤。而她带来的那一行人中,傅文轩和高瑜,自然是在列的。只不过,令高冉意外的是,他们竟然把如今已半身不遂、只有上半身还能动的阿木也带来了。
而他们来京后,在得到云臻的传召之前,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会以亲家的身份公然到高家拜访,且会在高府住到他们可以离京为止。
所以,高冉只需在自己的院里静静等候,傅文轩很快就会不请自来。
但想到傅文轩,高冉自然而然地也就想到了他曾让她给安雨洁带的话。但安雨洁自来京后,就只身搬入了宫中,而与她一同来京的那几位长老们则客居在云臻在宫外的别院内。而高冉自回京后,还一次都没见过云臻,又不想贸然犯险在这个敏感时期孤身潜入宫中去私见安雨洁。更何况,她之所以特意静候云臻的反应,也是为了能把日后谈判的主动权牢牢掌控在手,所以,她就更不能轻易犯险。故,直到傅文轩后脚都来到高府住下了,高冉也还是没有将他的话传达给安雨洁知道。
“看来,在我们进宫见到雨儿之前,我得先跟文轩说明这事,以免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稍微提醒了自己一句后,高冉便不再多想之后的见面之事。只耐心等待傅文轩的不请自来。
果然,尽管高冉并未跟随高兰和高琪一起去恭迎贵客的到来,但傅家一行人才刚随主人家进了高府,趁着两位家主商谈要事之际,傅文轩就趁机甩开众人,自个儿偷溜去了高冉的小院。
“来得比我预计得要早呢。怎么?怎就你一人前来?我还以为你会把高瑜和阿木都一同带来见我呢。”
傅文轩人还未到,就已先听到了高冉的问话。知道她用了内力,将声音直送到了他的耳里。但这距离,他都还未看到她的院落呢。隔着这么远就已经觉察到他的行踪?――至少,这样的距离,他是无法觉察到有人靠近的。
“她是如何做到的?”
至少,傅文轩可以肯定,高冉定不是因为内力深厚就能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就觉察到他的存在。而且,她不仅是轻易就觉察到了他的靠近,她还那么准确地就将话送进他耳里却丝毫没有惊动到恰巧经过他身边的那些飞鸟。可见,她的传音入耳确实是仅针对他一人运功传音的,而非是模糊泛化到他所在的那整一片区域――这样的程度,他是决计做不到的。他也不相信有谁能仅凭深厚的内力就能做到。
傅文轩不禁驻足站立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镇定下来。他知道,高冉这是在“提醒”他:今时已不同往日,在把她看作是他的好友高冉之前,他更要先清楚的认识到,她是非常危险的,只要她想,她甚至可以轻易就要了他的性命。
“或许,她对待她的同门时,也是这样的心情吧……”不知为何,第一次亲身感受到这种必须时刻平衡对高冉的警惕和对她的信任的复杂心情时,傅文轩随即就想到了,他这一刻才真正体验到的心情,高冉很可能自她拜赵奕为师之时,就时刻都在体验着这样的心情了。
对傅文轩而言,他至今也就遇见过赵奕和高冉这两位医谷弟子;但高冉却不同,她一定还接触过除赵奕之外的其他医谷同门。而若是她所接触到的还多是与她如今的修为相当的同门的话,那他此刻才体验到的这份心情,只怕高冉则是时常有之的了。
他记得高冉曾提醒过他“有时候,最大的威胁往往来自同类的竞争,而非外部的威胁”……如今想来,傅文轩不禁怀疑:她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悟,是否是与她自己的亲身经历有关?是否对医谷弟子而言,他们最大的威胁恰恰就是他们自己的同门?否则,她又何出此言?且,她身上隐隐散发的危险,那又是如何形成的?而他此时又为何会仅仅只是因为她的一句传音入耳,就有了此刻这样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
傅文轩不禁怀疑:或许,能在与医谷的同门的竞争威胁下存活下来――这本身就很不简单了,而他们最终练就的那一身本事,或许都不过只是一种副产物而已。
这样的怀疑令傅文轩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有几人会相信,那令江湖人既艳羡又畏惧的医谷弟子们个个不尽相同的绝妙本领,事实上却只是他们为了存活而自然练就的生存手段而已。那些在江湖人看来是求而不得的本事,但在医谷弟子那儿却仅仅只是他们为了能在与同门的竞争中存活下来才在不觉中练就的。――存活,才是他们的目的。甚至,说不定哪,只要能存活下来,至于能不能练就出那些本事,他们反倒是不在意的。或许,对他们而言,只要他们能用的手段对他们适用且够用,就已足够了。
――这是傅文轩从高冉身上观察、领会到的。若是他对高冉的了解与真实的她偏差不大的话,那么他就有理由相信他这样的怀疑是可信的。
不过,高冉既然会特地“提醒”他该对她心起戒心了,那恐怕是因他们这次的见面已不能再像上次那般友好了――不是感情上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是彼此的立场可能已再难一致了。
“看来,冉儿心里应该是已有了决断了……”
如此想着,傅文轩也已不知不觉地走进了高冉的小院。
此时就只她一人在家,尤松这时候都是在书院的。而正当傅文轩犹豫着要不要不敲门就直接迈进那大敞开门的屋里时,高冉却恰巧从屋里出来了。――或许,也并非真的只是“恰巧”……
“来啦?”
高冉浅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便转而沿着屋旁的一条可以通向后山的蜿蜒小径缓缓走向深处。
傅文轩见了,赶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