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不由面面相觑,便见方才那个身量瘦小、面容清秀的小宦官从灯火明灭处走上榻前。那一身浅绯色官服虽有些松垮,身姿却挺立得十分端正,那面上带着一抹标准的微笑,仿佛不知道此刻发生着什么。他脚步极稳地走到女皇身边,轻柔而稳妥地扶住了女皇的胳膊,那一站定一抬手,动作潇洒,却也同时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精致。
众臣认得他,却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上次见他,其身上的官服还是青色的。那是在大半年之前,朝参完毕,女皇寻一个唤作“萧郎”之人,便是他走到女皇身边。
见女皇随即握住了小宦官的手,眼睛朝小宦官周身一瞄,便溢出了满满的笑意,众臣一时心中雪亮传说这半年多来,女皇又宠幸上一个面首,这才不仅鲜见朝臣,连张氏兄弟都见得少了,原来……便是他。
不起眼的角落里,青年禁军目光灼灼,紧抿的薄唇稍稍舒展,渐渐卷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他也听说过新面首的传言,却并未放在心上。一则自从张氏兄弟入宫并宠冠后宫之后,便再没人敢给女皇进献面首了,无人进献,这个面首从哪里来?二则,如果真的有这么个人,趁着女皇病重倾心揽权的张易之或许不会在意,向来爱吃醋的张昌宗可绝容不下,宫中必然会掀出风浪来,可是这半年来的宫闱简直不能更太平。
眼下见到真人,他终于明白这原因。
沉稳内敛,规矩低调,这样的词,有朝一日也能形容一个十一二岁的宦官面首;从头到脚,简直无可挑剔……世间怎会有这种人?
感受到各类目光的注视,小宦官朝武微微一抬眼,便迎上她如沐春风般的笑意,一时间眼中的责备都变作了无奈。武这才敛去笑意,重拾威仪,向李湛走去。
“是你杀了张易之?”武瞥了一眼李湛身上还未擦去的血迹,“我待你父子不薄,竟从未想过,会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