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少儿组金奖有什么用,那只是小孩的玩意,就你眼皮子浅,爱得意,爱显摆。”
“吃我的,花我的,你还气我,我养你是养出仇来了?”
……
吴霞闭了一下眼睛,她的手抖得越发厉害。
她深呼吸,手心与额头冒了一层虚汗。她做着调整,一抬头便看到了玻璃隔断处的陆燕,她的老师见到她看过来,向她笑了一笑,笑容依旧像以前那么温暖,只要她想就能拥有。
那天父母数落之后,她再不想碰渐变色,老师也好奇的问过。
“大毛,上次你配的线很漂亮,不再配了吗?”
“不做了,我想先打好基本功。”小吴霞局促不安的咬着嘴唇。
“大毛自己有主意了,真好。”陆燕那时候手已经疼得很厉害,她一心都放在了徒弟身上,觉得吴霞什么都好。
她顺着小吴霞的头发摸下去。
小吴霞慢慢的靠在陆燕的怀里。
“老师,你喜欢我是因为我听话,什么都按照你说的做吗?”
“喜欢你,当然是相处久了,感情深呀。老师可不会听你的话,你就不喜欢老师吗?”陆燕点了点小吴霞的额头。
“我喜欢老师。”
那个时候老师的笑就像现在这么暖,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
吴霞手定了神,拿起纸巾的将手擦干,眼前还出现了汽车向自己撞来的画面。
耳边有刺耳的刹车声,车头撞击到腿产生了一瞬间的剧痛,她倒地滑到了车底,滚动了半圈的车轮离她的头只有几根丝线的距离。
她那个时候离死亡那么的近,害怕恐慌像吞噬一切的怪物在追逐她,她想急迫的想找到一处安全的港湾躲避。
当她睁开眼睛,看到了病房外焦急奔来的父母,她以为她终于可以享受到一丝温情的关怀,家庭与亲人可以给与她安全的救赎。
但希望真的很容易打破,她越想得到就越得不到。
“你怎么出车祸了,手伤了没?”
“手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你也是,走路不长眼,看到车开那么快,就不要过马路了。”
“绿灯?绿灯也是你不对,只看灯不看车有什么用,幸好手没事,不然我看你怎么办。”
……
“不能刺绣了?手抖?吴霞!你这么大的人了,装什么病啊!你以为还是小时候。”
“不刺绣,不刺绣你能做什么?你什么也不会!”
那惶恐的不安就像一团惨绿绿的惊怖之源,它找不到落地的地方,就那么飘荡在了黑暗深处,让她所感受到的世界一片漆黑。
每当拿起针时,父母句句刺耳的话就和那天刺耳的刹车声一起出现,车轮擦着脸滚过半圈的恐惧,就让她再也稳不住手。
或许下意识里,她想自己的手受伤一次,想看一看自己的手受伤后,父母是不是还这么冷漠。
做不了刺绣她还能干什么?她还能做很多事,她有能力做任何事,但刺绣是她最喜欢的,她碰到丝线碰到针就舍不得放开。
她喜欢刺绣的,不是父母强迫的喜好,是她自己的喜好。一针一线都是联系她和老师之间的桥梁。
父母不那么爱她,但没关系,她还有老师,她还有自己。
她可以为老师将独一份的淡金色汗血宝马的鬃毛配出来,她也一定可以为老师将全身像流淌金色牛奶的汗血宝马绣出来。
吴霞的手渐渐趋于稳定,她抬头对陆燕露出了一个单纯而纯真的笑容,就像她小时候那样,陆燕也给与了一个温柔温暖的笑,一切都像是没有变化,从小到大。
吴霞的手变得越来越快,她的嘴角扬起来,那一直缠绕她,束缚她,让她深陷泥潭的障碍似乎在一瞬间都远离了,她浑身都轻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