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子仿佛被定住了,眼睛一霎也不离那人的身影,只怕眨眼间他就会消失,时光凝在了这一刻,不知不觉中眼底涌上泪意。
我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堆起一簇小山似的红叶,也不嫌脏,抱了满怀的枫叶,走到火炉前,放下,又捧起满把枫叶,递给那人,声音不觉哽咽,“师父。”
那人终于肯转过头来了,乍一见我的脸,面容有一瞬间的惊讶恍惚,复又回归平静,手接过叶子,淡淡笑道,“丫头。”
听到这一声久违的丫头,我再也忍不住,两行泪珠蓦然滑落,“师父,这一年多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好久,怎么也找不到你,发生了好多事,我以为我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再也没有师父了。”
师父轻轻一叹,“找我做什么呢,都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你也该过自己的日子了,没了我,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明明不是爱哭的性子,可我的眼泪此时掉得厉害,怎么也止不住,“师父骗我,你说你会没事的,你说你会来找我的,全都是骗我的。”
师父仔细地端详我的面孔,头一回用那么亲切温和的目光看着我,“好了,别哭了,这不是见到了么。这一年多,你一个人漂泊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师父。”我抑制不住,终于埋头在他腿上放声哭泣,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和师父这么亲近。师父不再是高高在上不可触犯的神祗,而是我的亲人,我唯一的温暖,可以让我放心地将长久以来的孤独、无助、委屈通通发泄,完全暴露出来。
哭泣中感觉陈正在向我走近,师父清冷的声音制止了他,“我说过不要去打搅我的徒弟,可你还是把她牵涉进来了。”
陈从容道:“青儿挂念师父,游走各地就是为了找寻你的下落,如不让她知道你的下落,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我抬起头,用袖子拭去眼泪,硬邦邦地抛出几句话,“我与师父许久不见,有许多贴己话要说,陛下可否回避?”
被我冷冷的目光一射,陈恍若不觉,一例是温柔的口吻,“那朕先回式乾殿处理政务,处理完了朕就来接你。”
原来害我们师徒分散的祸首就是他,陈!
我漠然不语,任他离去。
师父轻拍我的肩膀,用温和的口吻责怪我,“出了外面,就该找个安定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我当初不过是因为怜悯才收留你的,你我师徒情分本就浅,何必找我?”
我摇摇头,“不,不是的,四年来,师父虽然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关心,但其实你只是不善于表露内心,不知道该怎么亲近别人。师父一直对我很好,我心里明白。”
“师父骗我离开,是不想把我牵扯到那些是非里,是想保护我。是我不争气,我白费了师父的一番好意。”
我抬眸,坚定而执着道:“不过,徒儿再不济,也不会让他拿我来威胁师父的。师父,你尽管做你的,不用顾及我,我还是有自保的能力的。”
“威胁?”师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会。看得出来,他喜欢你。”
对着师父的目光,我一时无言,想了想,不知该说什么。
“做他的妃子,丫头开心么?”师父询问我。
“师父知道了?”
师父看着我,目光涌上一丝怜惜,“他昨日告诉为师了,还说要带你来见我。丫头,你是否自愿?”
我低下头,复又缓缓抬起,冷然道:“我是否自愿,有用么?”
“怪为师不好,牵累了你。”
师父久久不动地望着青空,凝重又哀伤。
“这些野心家趋之若鹜,处心积虑,把师父软禁,就是为了得到师父手上的一张图,那张图到底是什么?”我说出了一直以来心底的疑惑。
“是一张天下地志图。”师父沉思着开口,“里面汇集了天下兵家要地,记载了各地的金银铁矿,兵势易引起战祸,矿藏会被有心人用来牟取暴利。这张图关乎民生,如不谨慎使用就会祸乱苍生。为师绝不轻易交出,除非找到命定的天下英主。”
注释:
1标题出自宋代苏轼的《醉落魄(席上呈元素)》“人生到处萍飘泊。偶然相聚还离索”,感慨感叹人生到处漂泊,就像浮萍一样。虽然偶尔会相聚,但终究还是要离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