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们曾经的梦想(1 / 2)

 小吕布和小高顺在草原上渐渐成长,无忧无虑的草原给了他们无忧无虑的幼年。

腹内的饥饿催促他们醒转,母亲温暖的呵护陪伴着他们入眠。

父亲时不时会怀抱着他们上马,在极速奔驰中把这无边草原装进他们的胸膛。

然而更多的是几家人围坐在暖和的篝火旁欢活地载歌载舞,还有临睡前父母之间那温馨的低语。

那一声声明亮快活的吆喝,一寸寸飞驰而过的绿草,温暖舒适的怀抱,扎人的胡须,还有同样被抱在怀里的对面那个草原男子皆兄弟的那双明亮的眼睛——阿顺,吕布学会说话后就从父母那里知道了这个名字,还小的他总是念不流利的名字,阿,阿,阿顺。

这些画面直到他们长大再到死去,也永远会存留在他们心中,存留在一个不允许被人窥视的角落里,静静堆放着他们在孩提时期的整个世界。

空间跳回距离这自由天堂不远的马邑城。

自打小张辽抓周那天的锣鼓喧天之后便再没见过那雄伟瑰奇的大宅邸里发出过半点声响,一切都回复到正常那有如死水的平静中去了。

聪明的小孩子干了一件不聪明的事情,所以才应受到这样的待遇。

他一出生就享受着城中最精致的烹尝却无法明白什么是美味,一求知便得到才高文深的良师却不喜爱玩耍,周身所有人尽心的侍候着他可他却无法帮到任何人。

不过幸好不仁的天道总还保持着最公正的善良,这个身处苦难中的小男孩还并不懂得悲伤,在他迟早有一天终于学会之前,在没有功课纠缠的时候,他都可以对着那一小片被屋檐分割撕裂的一小块宝石蓝的天空心满意足地发呆。

在他心里唯一留下过还算称得上带有家庭温暖的画面就是他那年轻的母亲会把他抱起在怀里,嘴里不停念叨着“快快长大”、“高官厚禄”、“母以子贵”之类的魔咒。

冗杂的修身功课让他日复一日地学会上进,之乎者也的圣言把一个还够不到桌上水杯的孩子囚禁在书海。

满心纯净的他为什么要这么早在空荡脑海里装下真理,让活力四射的身体只能踱步在一眼就可以看到边际的房间里,了不起能在略大的庭院里跑上个三两步就撞上了新墙。

而每当他奋起一跃的时候总有一个挂满笑容不停捋着胡须的脸庞在他的身体周围环绕飞行。

时光荏苒走过,已经六岁的吕布抱着与他等身的羊羔在草地上尽情嬉闹打滚,直到正午,翻身爬起,手脚并用地登上他背靠的那个略微隆起的土包,面向着南方太阳的辽阔天地。

远方的天地穿过平缓的草原轻易地映入他的眼帘,地势绵延起伏直到视线的尽头,这一个孩子静静踩在一堵矮矮的土丘上,但有一种俯瞰大地的感触激荡在他的心间。

他深深吸了一口满含泥草香味的空气,带着心中热血澎湃的激动,痛快地叫喊了出来,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情绪,也喊不出什么让人理解的内容,可他看见了远方更广阔的天和地,他就是想要发出这样的叫喊。

这叫喊像极了是在期待着有一个什么人可以回答,又酷似洪荒里传来的一声不羁狂笑。

小吕布这时还不够一头公羊高,可就是这么一个成人眼里孱弱的身躯,从后看去,映衬在透明无垠的一片天和金黄耀眼的骄阳下,竟也是那样的威武神勇。

一声长啸痛快的喊完了,可那原本顶天立地的身影在阳光中却失去了意识,渐渐倒下。

不远处在帐篷里静卧的高顺,原本还睁着他明亮的眼睛,可就在此时也突然沉沉睡去。

而南边百里之外的雁门雄关,马邑小城,张家小公子从高处不慎落下,晕了过去。

是否怎样美丽的或是多么痛苦的生活终有结束的一天?有谁还记得我们记忆最开始处的房间里,曾经那样明白着摆放着我们曾经的梦想。

白色,漫天铺地的白色蛮不讲理地充斥在这片空间里的每个角落,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静静在一片的白色中躺着,安详,宁静。

一个白发男子在一旁静静地站立,空洞的眼神,不变的神态,世上仿佛没有任何事情能放在他的心上。

恍惚,飘荡,一阵陷入深渊的坠落感侵袭了丁喆的全身,他只是不停地坠落,坠落,周身没有什么依靠的感觉让一种极致的寒冷传遍他灵魂的每个角落,全宇宙仿佛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人在这不停向下坠落的道路上孤独无依地**。

然后不知怎么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慢慢失去,他的形体,他的记忆,他不停向下的道路中口中不停呢喃着什么,可下一秒就完全忘记,慢慢地,慢慢地,他什么也没有了!没有孤独,没有冰冷,甚至,也没有了他自己,只是成了一个被定义成空白却真实存在的东西。

可终于那恐怖的坠落感全部消失,可惜他不能为此而欣喜了,一种平稳落地的踏实感传来安抚他的身体的,可惜他不能为此而欣喜了。

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失去,也不知道得到。

可慢慢的,他睁开双眼,看见了一个世界……

丁喆处在一个介于清醒和睡梦之间的迷蒙状态,一些不为都市长大的他所熟知的画面在他的脑海在他的眼前一幕幕划过,陌生又熟悉。

这画面讲述了一个生命的起点和一切美丽的起源,并不清晰却自然,它就像一条最细小的河流在沉寂山谷中流淌一样不可察觉,而它流淌起来却牵动你每一根神经,勾住你的魂魄让你在混混噩噩中动情跟随。

所有关于他在钢筋铁泥时代里的记忆悉数被这一串简单的画面掩盖,无法让他回忆起半分,丁喆整个身心就这样完完整整地浸泡在这只跟自由和家有关的记忆里,就连他的身体恢复清醒了也不知道,失魂地看着虚无的空气,感受着那已经消散在眼前却烙印在心里的幕幕场景。

“是梦吗?”回味完了的丁喆轻轻开口,仿佛还留有后遗一般的怔怔失魂,又好像是不愿让这种感觉轻易溜走而做的挽留。

他茫然地抬头环顾,发现其他两个人也在这里,刚刚恢复了意识却依然醉在那份迷蒙的震撼中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