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仔细瞧了又瞧手里的地契,罗二思量很久,才起身休息。
第二天,不出意外的,任小森没有随民夫前来,就连他的老婆也没露面。能联系到自己的战友,不论是他,还是罗二,都有一种本能的信任感,不论在哪里,民族观念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不过,联系远近村里的战友,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任务。
人手,罗二现在急缺的,正是人手,而不是把自己混为一个少数民族,夹杂在朝鲜人里面。要是招些朝鲜人,不是不可以,但罗二明显不愿意,这里,有一个信任的问题。
将来万一和朴正勇有了冲突,罗二可不想被枪口顶在腰上。
有了老村长的指挥,还有朴姬善的坐镇,加上罗二也不吝惜手里的美金,平整的一块上百坪院子,在一溜木桩的篱笆围拢下,显出摸样。
殷勤的申希山,甚至给罗二拉来了少见的水泥,这玩意,现阶段那是轻易弄不到的。
但是,即将完工的房屋,看的罗二一阵郁闷,他见惯了坚固的砖瓦房,这大量木制的房屋,地基打得太糟糕了,根本架不住多大的冲击力。
在他的眼里,眼前典型的朝鲜民居,实在是棚房的质量。
不过,周围人们理所当然的表情,还有朴姬善欣喜的神采,让罗二把到嘴的牢骚,明智地咽了下去;娘的,一定要搞一个防炮洞,不是,是搞一个地下室,和平用语嘛。
只要朴姬善满意,罗二也不好说什么了,把申希山夸奖了几句,再感谢了村长。
“哪里的话,以后大家是邻居了,相互照顾是应该的。”老村长乐呵呵地捋着下巴的白胡子,他对面前谦逊的罗二,大有好感。
或许,是罗二提前给出的粮食,让老村长原先的惶惶然一扫而飞,矜持了很多。
“老村长,你看,这海可是个好地方,要是弄上渔船,那村里的生活,要好上很多。”罗二指着不远处的大海,那粼粼的海面,勾起了他的兴趣,恨不能马上到海里网上几网,搞点鲜鱼来吃。
“从这里下船,打上些鱼来,那日子,”大言不惭的罗二,很快发现,身边的老村长,一脸苦笑,就连恭立一旁的申希山,也是眼神怪异。
“额,老村长,我没说错什么吧。”罗二就纳闷了,到海里打渔,天经地义的事,没有错啊。
“呵呵,罗同志,你说的是不错,但是,”老村长伸出干枯的手指,一指平静的海面,“这一带的海域,海面下不但是遍布礁石,还有一条暗流,别说是渔船,就连李承晚的炮艇,没有我们当地人引导,根本别想靠岸。”
老村长的话,让罗二恍然,也是,这里的地形,怎么看都是一个登陆的好地方,老美竟然看不上,里面的道道果然很深。
“现在我们村里,能带渔船出海的,除了我,还有两个人,不过也残废了,”老人看向工地上,那里,几个缺胳膊少腿的村民,正在尽力干着力所能及的活计。
“渔船大了不好说,小点的舢板我们村里也能造,不外是到山上砍些树而已,但是,大家的心里怕了,怕再让炮弹给炸了。”曾经海面上的惨状,让老人一阵唏嘘。
“所以,现在哪怕是苦点,地里能收点吃食,没人动出海的念头。”老村长眼角处,不停地瞟着申希山;这个当地政府的干事,罗二不怕,不见得老人不忌讳。…,
罗二的感知相当精细,立马察觉到了老人的异常,“我说申希山同志,”他一把拉过了申希山,与其看他偷听,还不如叫来大大方方地商量。
“罗同志,有事您就说,我们当地组织上全力配合。”申希山马上亮明了态度。
这战火下生存过来的人,眼力很清亮,他昨晚回去后打听了罗二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根本让他直不起腰来。不过,凌晨他接到的另一个任务,让他一脑子糊涂。
只要罗二不干扰十里地以外的事情,这里任由折腾,当然,造反除外;只不过,有了朴姬善的身份,造反一事,恐怕是个笑话。
“两艘三吨的渔船,我出钱,你搞定。”一把绿油油的票子,塞进了申希山的手里。
“行,行,您就放心吧,我们当地政府,全力完成任务。”迭声答应着,申希山满面红光地退了下去,监视罗二的事情,在远处也能看见,没必要得罪财神爷不是。
转身,看着老村长不解的眼神,罗二笑着解释,“给您和村里添了这么多麻烦,别的没有,送上两艘小渔船,大家改善生活用。”
授人鱼,不如授人渔,这点,罗二还是懂的。
嘴角抽动几下,老人默默点头,不再言语,转身招呼起干活的人们,那微弯的脊背,却倏忽间挺直了很多。
站在山顶上,罗二眺目远望大海,家就要安在这里了,目前看还很不错,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但愿能安稳地过上一阵。
不得不说,那张黑纸白字的通缉令,对罗二的影响太大了,尽管栖身偏僻,但心底里一股子怨念,执着地时时暴虐他的神经。
要是被国内察觉了自己的藏身地,或者朴正勇需要的话,祸事会随时降落在这所谓的十里之地。时间,他现在不但缺少人手,更需要时间,留下反手的时间。
只有海边溜达的大灰,在那里不断扑腾着进退不息的海浪,它可是对海滩上的一些小活物稀罕的很。似乎感应到了罗二目光里的焦灼,大灰忽地停下了撒欢,静静地看向山包上的罗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