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营的出口面向东边的公路,几辆轻型坦克停在那里,几个坦克兵坐在坦克上抽烟。环形工事里,两挺重机枪后面,站着几个士兵,好像在等着什么。
外围十几个高高的岗楼,围着这个巨大的牢房,架着探照灯;除了西边的四个岗楼,十几道探照灯不停地交叉扫过人群;光亮下,罗二看清了,这些人穿着的,是人民军的制服,破烂地几乎认不出来。
“有咱们人没?”大力低声问罗二,看了好几遍,罗二摇摇头,“好像没有,都是人民军。”战俘都躺在地上,挤成一团,根本没法辨清。
罗二和大力看见的,正是美军在仁川登陆后,在战场上俘获的北韩人民军俘虏、
原来这里最多的时候,关押着近10万人民军俘虏,不过经过一个多月,大部分已经被转运到了巨济岛,关进了亚洲最大的战俘营。现在剩下的,不到一万人了。
巨济岛在朝鲜半岛的最南边,是一个岛屿,被美军的军舰严密地保护着,也是美军在朝鲜最放心的地方。
至于抓获的志愿军俘虏,被美军第一时间久运到了巨济岛,根本不在这里停留。
看着警戒森严的集中营,罗二和大力的意见一致,小分队的人数太少,挡不住敌人的反扑,更何况弹药也不足。
但是,如果里面有志愿军战俘,就算是拼上一次,也要打上一打。为了摸清状况,罗二只有想办法摸进去。
大力的英语很好,朝鲜话也能对付,于是,安排好队伍,让武蒙国和赵志远带着,藏在灌木丛里;俩人绕到了集中营的西面。
来到西面,在罗二的带领下,他俩过了雷区,趴在铁丝网后面。“这地上的土软得很,不会是要种地吧?”大力咧着嘴,低声说着,他这重量级的大脚,在地上一踩一个深脚印。
“你刨刨试试,底下埋得全是人。”罗二轻飘飘一句话,让大力的头发都炸了起来,慌忙跟着罗二爬进铁丝网。
这里的露天牢房已经空了,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东边,就连跟前的两个岗楼也没有人站岗,黑乎乎地矗在那里。
掏出钳子,罗二绞开铁丝,轻手轻脚地爬进去;大力在后面把铁丝恢复原状,防止被敌人发现。
脚踩着地上的混合着泥浆的干草,一连过了九个空荡荡的牢房,闻着身边腥臭的味道,真不知道这些俘虏是怎么撑下来的;猫着腰,罗二加快了脚步,来到了最北边的一个牢房铁丝网边缘。
一道探照灯光柱晃过来,罗二伏在泥地上,一动不动。光柱稍停了一下,又转到一边去了。
靠近铁丝网,可以清晰地听见里面人群的呼吸声;“咯嘣、咯嘣”,随着轻微的响声,罗二开始绞铁丝。
牢房里躺着一地的俘虏,挤得很紧,除了人多,也是为了取暖;黑暗中,很多人侧着头,看见了罗二的动作,但是没一个人吭声,静静地看着罗二。
被这么多人看着,罗二觉得怪怪的,虽然自己身穿美式军服,但这偷摸的举动,应该证明了自己的身份。
钻过铁丝网,罗二和大力立刻被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汗臭味,差点熏到。顾不上呛鼻的味道,俩人在探照灯扫过来之前,挤进了人堆。
“我们是志愿军,你们的长官在哪里?”大力操着山东味的朝鲜话,低声地询问着。
“在中间,有个中尉。”一个瘦弱的年轻战俘,轻轻地说着,马上被旁边的人捅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躺在泥地里闭上眼睛。
“靠,脾气不小。”罗二不会朝鲜语,也能看出自己不受待见,“快点,让你们领导过来。老子就等五分钟。”扭头让大力翻译,身子被挤得动不了。
大力还没说话,却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人放松了许多,不再用戒备的眼光瞄着自己。
一个摸样还算干净的战俘,抬起身子,抓住罗二的胳膊,“同志,你们真是志愿军?”
“废话,我是老美就不趴地上了。”罗二瞪了他一眼,马上醒悟过来,眼前的家伙说的正是汉语。
“你?”罗二看着它,直觉他不是中国人,分明是朝鲜人。
“我是人民军第一军团少尉排长,我叫朴正勇。”朴正勇挪挪身子,却没再动。
“以前有敌人特工,装成志愿军,来套话,死了不少人。”朴正勇舔着干裂的嘴唇,木然的眼神有了些生气。
罗二摘下水壶,递给他,被拒绝了。虽然很渴,但这里人太多了,一壶水根本不管用。
留恋地看了眼水壶,朴正勇苦涩地笑笑,他也没办法,现在是关键的时候了;敌人转运战俘的速度已经明显加快了,只要上了汽车,再逃跑的可能就没了。
眼前摸进来的两个兵,一个大概是山东人,一个干脆只会汉语,就算是敌特,也只能搏一下了,死在这里,也比偷生好多了。
“你们能走路吗?”罗二问朴正勇,他想尽力救几个出去。
“不行,一个多月了,每天每人一个菜团子,三人一碗水,饿死了不少,剩下的能站起来就算好的。”
“那能走几个?”罗二已经准备返回了,这里没有志愿军战俘,他也没了想法。
“你看看。”朴正勇指着自己的腿。
罗二一看,心里凉了,难怪刚才觉得,这些人的姿势怪异,整排地趴着。破烂的裤子上,一根粗硬的铁丝,贯穿了朴正勇的小腿,连着身边的一个战俘的小腿,红肿的伤口处,留着黄黄的脓水。
“十人一组,用铁丝连着”,朴正勇麻木地说着,“要是夏天,会死更多的人。”
罗二只有一把钳子,绞断铁丝可以,但这个牢房近一千人,就得忙活半天;如果要防止敌人察觉,动作慢些,没个一小时,根本完不了。
真毒,这招太管用了。罗二伸手咔嚓,绞断了铁丝。探照灯又晃了过来,
没办法,罗二和大力,也象俘虏们一样,挤着躺在脏臭的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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