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里,脱脱半躺在床上,气若游丝,面如白纸。
“丞相,您好歹进一些!”参议龚伯璲,轻声劝道,“几日都没吃一口了,这么下去,身子可不行啊!”
“我死了,正合他们的意!”脱脱冷笑,“与其流放而死,不如死在这儿。山东,离家还近些!”
这里是山东境内,脱脱现在已经是流放之人。
六十万大军十不存一,大元开国以来未有之大败,弹劾的奏折堆满了皇帝的书案。
一纸诏书,脱脱从大元的丞相,变成祸害江山社稷的罪人。
来时六十万大军,雄心壮志。回路,只有二三老仆,几个幕僚。
哀莫大于心死,兵败之罪脱脱不敢推卸。但是养寇自重,心怀异志这些罪名,他同样无法忍受。
但是皇帝根本不给他辩驳的机会,连见他一面都不想。
脱脱后知后觉,原来皇帝是早就对他有疑,皇帝早就想换掉这个,处处争强好胜,处处念着祖宗江山的丞相。
“丞相,您自己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清者自清,万一哪天万岁想通了,您还有复起的余地,千万不可自暴自弃呀!”
“咳咳咳!”脱脱咳嗽着,苦笑道,“伯璲,大元安有不死的丞相!皇上认定我是权臣,我能有什么好下!就算皇帝想让我活,其他人也必让我死!”
轰隆!
天空一声闷雷。
外头,突然在滂沱大雨之中,传来疾驰的马蹄声,以及武士的喧哗声。
腾腾腾,门外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一个亲兵推开门,“丞相,啊!”
痛苦声中,一炳刀在他的胸口凭空出现,亲兵的身体不甘的倒下。
“大元丞相在此,来者何人?”龚伯璲颤抖着护在脱脱窗前。
“丞相?以前的!”
话音落下,在门外若有若无的惨叫声中,几个武士冷笑着进屋。为首一人,标准的贵族打扮,发辫上镶嵌着宝石。
“是你?兀良!”脱脱拨开龚伯璲,“哈麻叫你来的!”随后,对龚伯素苦笑道,“哈麻的表亲!”
“没人叫我来,你看错了!”兀良的表情玩味。
“哈麻还是那么不长进,杀人都要藏头露尾!”脱脱不屑,“你们想让我怎么死?”
兀良摊手,笑道,“谁要杀你?”说着,慢慢笑道,“您是病死的,您的随从仆人忠义,自杀殉主!”
“野狗就是野狗,阴险卑鄙!”脱头冷笑,“你以为如此,就能堵住别人的嘴吗?”
“这是陛下的意思!”兀良依旧是笑,接着一摆手,身后一个酒壶,一个杯子摆到了脱脱的床头。
“哈哈哈!”脱脱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你们这是矫诏,陛下的为人虽然不堪,但是不会如此下作,想让我死,他只需要一句话,何至于此?”
“您就是活得太明白了!”兀良慢慢退后,“敬您是大元的丞相,您慢慢用,我在外面等!”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丞相,不能喝!”龚伯璲失魂落魄地说道,抓住脱脱的手,“不能喝!”
“事已至此,无处可逃。我想体面一些的走!”脱脱慢慢坐起来,肃容整理下面部,随后有些颤抖的倒满酒。
华丽的酒杯,有些浑浊的液体,还有酒壶上的宝石,一切都是那么刺眼。
“丞相,还有法子的,还有法子的!”龚伯璲哭道。
“伯璲,切莫作女儿姿态!”脱脱满脸诀然,“皇帝下诏的那一刻,我就预料到这个结果,一死而已,人生在世哭着生,该笑着走!”
说完,一仰脖儿,一饮而尽。
随后似乎觉得不痛快,拿起酒壶直接灌了半壶,大叫道,“好酒!痛快!”
“丞相!”龚伯璲擦去眼泪,整理下衣冠,“在下和丞相相识数十年,身受丞相知遇之恩,今日一别,咱们来日再会!”
说完,抢下脱脱的酒壶,同样一饮而尽。
“哈哈,出门大笑仰天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好诗,好诗!”脱脱无力的躺在床上,“本相为大元鞠躬尽瘁,死时身边却只有一个汉人好友!”
“啊!”一口血从嘴角划落,外面咔嚓一声电闪雷敏。
脱脱放声大呼,“大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