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月独自回到瑨阳,进门看见空荡荡的院落还有廊檐下那盆苏玉种的花,心里还是挺难过的。常年病痛缠身、时时陷入脆弱、无助,就连曾经那个善良守候在侧的医官也摘下面具露出狰狞模样,她怎能不伤心绝望?可日子还得继续,赵恒月只能接受事实,一步一步走下去。
盛夏时节,这边的临安时常下雷震雨。这天晚上,雷雨大作,苏玉趴在桌上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也在下雨,他坐着马车在风雨里疾驰。风吹开车窗帘,他朝外面瞟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她正站在那里躲雨,小小一个屋檐根本挡不住狂风大雨,她被淋成了落汤鸡,冷的瑟瑟发抖。
“停车!”苏玉在梦里喊道。车一听,他奋不顾身冲进雨里、冲到那个人眼前,“赵恒月!你是不想好了是吗?这么大的雨,你身体受得了吗?”。可梦里的人好似根本没有看见他,她呆呆望着漫天大雨,满眼全是凄凉。
“赵恒月!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苏玉忍无可忍。可梦里的赵恒月依旧无动于衷,她呆呆看着风雨中来来往往的行人,默默伸手接起一捧雨,自顾自地说了句:“没关系!雨总会停的!”
“轰隆!”外面一声巨响,苏玉身体一颤,惊醒过来。风吹开了书房窗户,带着深夜无尽的寒凉意。苏玉强自缓了缓心神站起身,他想把窗户关了,却意外发现一只野猫全身湿透,躲在窗台下。那只猫见窗边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满眼惊惧地看着他,全身都在瑟瑟发抖。苏玉关窗的手莫名停住了,任那扇窗开了一夜。
“这屋里怎么这么湿?窗户怎么开了?赶快收拾收拾!”清晨,霓裳一进书房门就开始训斥侍女。
“咦?外面怎么还有一只猫!”侍女刚想关窗,就看见一只浑身湿透的野猫在墙根下蜷缩着。
“这猫好可怜!怕是在这儿呆了一夜!”另一个侍女也看见了。
“可怜什么?这猫真蠢,窗户开这么大,跳进来躲一躲都不会!赶紧看看死没死,死了丢远点!哪儿来的野猫子,脏死了!”一个掌事姑姑满是嫌弃地说。
“好像还没死!猫有灵性的,能听得懂人话。唉!你看……它自己走了,怎么是只瘸腿的猫呀?”侍女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
“别看了!快干活!”
……
苏玉听见侍女们的对话,快步走到窗边,果然看见那只猫一瘸一拐沿着小径往花园方向去了,它不禁腿瘸,还全身都是伤,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但它依旧高昂着头颅,走的不卑不亢。
隔了月余,苏玉收到玲珑传信。她说自从赵恒月从临安回去就日渐消沉,瑨阳最近阴雨不绝,赵恒月头疾频繁发作,虽然往日的方子坚持在吃,但好似越来越不起效。瑨阳周边山体塌方、房屋倒塌,她非要跟着瑨王一道视察民情,结果回来腿疾就复发了,这两天已经到了拄拐走路的地步。
苏玉看完信,脑中忽然就想起那只在他窗台下躲雨的猫。它一瘸一拐又故作坚强的样子真是像极了赵恒月。苏玉随手把信烧了,心却莫名疼起来,他对侍女道:“去把那只猫找回来!就算死了,我也要见到它的尸体!”
“猫?什么猫?”侍女们面面相觑,显然已经没了印象。
“就是一个月前,在书房窗台下躲雨的那只瘸腿猫!如果找不到,你们也不必回来了!”苏玉冷冷地说。
等猫找到的时候,它已经成了一具尸体。那猫受了很重的伤又淋了一夜的雨,跳进花丛里苟延残喘了几日,就长眠于花下了。苏玉跟着侍女到了那猫死去的地方,侍女指着已经腐烂的猫的尸体,小声建议道:“主人,还是让小厮们挖个坑埋了吧!”